@@一、劉宋帝王的文化修養及其采取的文化措施
總體上看劉宋朝的統治者大多喜愛文義,采取了積極措施鼓勵文化發展。武帝劉裕崛起於行伍,文化素養較低,但他能客觀地認識自己的不足,努力加以改進。《宋書·鄭鮮之傳》:“高祖少事戎旅,不經涉學,及為宰相,頗慕風流,時或言論,人皆依違之,不敢難也。”唯鄭鮮之不留情麵,“要須高祖辭窮理屈,然後置之。高祖或有時慚恧,變色動容,既而謂人曰:‘我本無術學,言義尤淺。比時言論,諸賢多見寬容,唯鄭不爾,獨能盡人之意,甚以此感之。’”劉裕重視教育,鎮京口時,與臧燾書,提出要“敷崇墳籍,敦厲風尚”,複弘儒學。代晉之後,征召儒學名士周續之,“為開館東郭外,招集生徒。乘輿降幸,並見諸生,問續之《禮記》‘傲不可長’、‘與我九齡’、‘射於矍圃’三義”。又於永初三年下詔,“博延胄子,陶獎童蒙,選備儒官,弘振國學”。文帝“博涉經史,善隸書”,“少覽篇籍,頗愛文義,遊玄玩采,未能息卷”。在他的治理下文化教育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元嘉十三年,以何尚之置玄學,元嘉十五年,以雷次宗立儒學,何承天立史學,謝元立文學,至此四學並建。十九年正月,下詔“廣訓胄子……闡揚景業”。十二月,下詔“魯郡修複學舍,采召生徒”,祭祀孔廟,“蠲墓側數戶,以掌灑掃”。元嘉二十三年九月,“車駕幸國子學,策試諸生,答問凡五十九人”。十月下詔獎勵國子生及教官。在這一係列措施推動下,文化事業出現了繁榮的局麵,如裴鬆之注《三國誌》,撰《晉紀》,裴駰注《史記》,範曄撰《後漢書》,薑道盛注《古文尚書》,何承天改定《元嘉曆》,殷淳撰《四部書目》,何偃注《莊子·逍遙遊》,範泰撰《古今善言》,王準之撰《儀注》,顧凱之命其弟子著《定命論》,孔默之注《穀粱春秋》,臨川王劉義慶撰《徐州先賢傳》《典敘》《世說新語》等。所以沈約說元嘉時期,“雅風盛烈……頗有前王之遺典。天子鸞旗警蹕,清道而臨學館,儲後冕旒黼黻,北麵而禮先師,後生所不嚐聞,黃發未之前睹,亦一代之盛也”。孝武帝的特點是喜歡詩文創作,《南史·王儉傳》:“宋孝武好文章,天下悉以文采相尚,莫以專經為業。”指出了孝武帝重文學與文帝重學術的不同風尚。孝武帝的詩歌,據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統計,共21首,在劉宋宗室作家中最多。大明四年,孝武帝“普令群臣賦詩,慶之手不知書,眼不識字,上逼令作詩,慶之曰:‘臣不知書,請口授師伯。’上即令顏師伯執筆,慶之口授之曰:‘微命值多幸,得逢時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步還南崗。辭榮此聖世,何愧張子房。’上甚悅”,於此可見他對詩歌的愛好。他還親自為劉義恭、臧質、魯爽、王僧達作傳,為建平宣簡王宏作墓誌銘並序,為淑儀擬漢武《李夫人賦》。明帝“好讀書,愛文義,在藩時,撰《江左以來文章誌》,又續衛瓘所注《論語》二卷,行於世”。連昏庸暴虐的前廢帝也“少好讀書,頗識古事,自造《世祖誄》及雜篇章,往往有辭采”(《宋書》卷7)。其他諸侯王大多喜好文學,江夏王“義恭涉獵文義”(《宋書》卷61),建平宣簡王宏“篤好文籍”(《宋書》卷72),宏子“景素好文章書籍,招集才義之士,傾身禮接,以收名譽”(《宋書》卷72),始安王休仁“與太宗鄰亞,俱好文籍”(《宋書》卷72),始興王“濬少好文籍”(《宋書》卷99)。統治階級的愛好提倡,形成了尚文的社會風氣。《宋書·宗愨傳》:“時天下無事,士人並以文義為業,炳素高節,諸子群從皆好學,而愨獨任氣好武,故不為鄉曲所稱。”連一向粗鄙的武將也開始以文義相尚,行伍出身的沈攸之:“晚好讀書,手不釋卷,《史》《漢》事多所諳記。常歎曰:‘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宋書》卷74)朱齡石與其弟超石,“雖出自將家,兄弟並閑尺牘”。(《宋書》卷48)因此具有學識文才的士人得到了提拔任用,關康之有學義,文帝以之為武昌國中將將軍,江智淵“愛好文雅,詞采清贍,世祖深相知待,恩禮冠朝”(《宋書》卷59)。
劉宋帝王熱愛文義的風氣,對顏延之、謝靈運、鮑照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其中尤以廬陵王義真、臨川王義慶對三人的影響最大。“義真聰明愛文義,而輕動無德業。與陳郡謝靈運、琅邪顏延之、慧琳道人並周旋異常,雲得誌之日,以靈運、延之為宰相,慧琳為西豫州都督。徐羨之等嫌義真與靈運、延之昵狎過甚,故使範晏從容戒之。義真曰:‘靈運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雲鮮能以名節自立者。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於悟賞,故與之遊耳。’”。但最終還是因徐羨之等密謀廢立,將顏延之、謝靈運等貶謫為始安太守和永嘉太守,廬陵王義真則被廢不久即被殺害。在這一事件中,劉義真、顏延之、謝靈運等到底有沒有什麼政治圖謀,已不可詳考,但愛尚文義卻無疑是他們相處甚得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廬陵王義真說“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於悟賞,故與之遊耳”,《宋書·謝靈運傳》說:“廬陵王義真少好文籍,與靈運情款異常。”顏延之本傳說:“廬陵王義真頗好辭義,待接甚厚。”都強調了義真與顏、謝相知出於好“文籍”、“辭義”。事實上,劉宋統治者也正是把他們當做文士來看待的。武帝對待謝靈運“唯以文義處之,不以應實相許”,文帝使謝靈運“整理秘閣書,補足遺闕。又以晉氏一代,自始至終,竟無一家之史,令靈運撰《晉書》,粗立條流,書竟不就,尋遷侍中,日夕引見,賞遇甚厚。靈運詩書皆兼獨絕,每文竟,手自寫之,文帝稱為二寶。……文帝唯以文義見接,每侍上宴,談賞而已”,文帝還曾敕謝靈運、顏延之各擬樂府《北上篇》。顏延之在劉裕召見周續之時,因“連挫續之”且“言約理暢,莫不稱善”,被徙為尚書儀曹郎,太子中舍人。元嘉中皇太子講《孝經》,顏延之與何承天共同為之執經,參與了一係列的文化活動。鮑照以才學知名,他最初投靠臨川王劉義慶時並未見知,通過貢詩言誌得到了劉義慶的賞識,擢為王國侍郎,從此步入了仕途。孝武帝時鮑照曾任中書舍人,因孝武帝“好為文章,自謂物莫能及,照悟其旨,為文多鄙言累句,當時鹹謂照才盡,實不然也。臨海王子頊為荊州,照為前軍參軍,掌書記之任。子頊敗,為亂兵所殺”。可見,鮑照從入仕到為亂兵所殺,終其一生都以文才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