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猜是的。”溫特走到那隻有套子的椅子那裏,他剛要坐下時看見套子已破了,便用手指去摸了一下好像可以縫補它似的,然後因為知道他破了所以才輕輕地坐了下去。
奧頓繼續說:“你知道,我是有些害怕的。我想過逃走的方法,離開這地方。我也想過去求他們保全我的生命,雖然這是使我感到慚愧的。”
溫特仰起頭來說:“但是你沒有這樣做啊。”
“不,我沒有。”
“你不會這樣的。”
奧頓遲疑了一下。“不,我不會的。我隻是想想而已。”
溫特溫和地說:“你怎麼知道別人沒有想到這一點?你又怎麼知道我有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我不懂他們為什麼也捉住你,”奧頓說。“我猜他們也會把你殺死的。”
“我也這樣想,”溫特說。他又玩弄著手指,看著它們上下的轉。
“你知道這個。”奧頓靜默了一回,然後他說:“你知道,醫生,我是一個渺小的人,這又是一個渺小的城市。但是一個渺小的人必得有一點可以散發成火焰的火花。我害怕,我十分的害怕,我曾想到我能夠用的各種營救我生命的方法,然而這種思想即刻就過去了。現在有的時光,我覺得有一種快樂,我好像比我現在更偉大更完美。你知道我在怎麼想,醫生?”他笑著,記起來了,“你記得在學校裏讀的《辯證書》裏,蘇格拉底說:有人會說”蘇格拉底,在生命的過程中假如你早死了,你是否會感到慚愧呢?“對於他,我會很光明的答覆:你錯了,一個有用的人是不能估計他生死的機會的,他隻應當考慮他做的事情對還是不對。”奧頓息了一會,他在想法去記起這句話。
溫特醫生很緊張的向前坐著,他跟了說:“是‘做一個好人的事還是做一個壞人的事。’我想你把那句子記錯了。你不是一個好讀書的人。你在痛斥學校的演說辭裏也是念錯的。”
奧頓笑了,“你還記得那件事嗎?”
“是的,”溫特說。“我記得很清楚,你忘記了一行或是一個字。那是行畢業禮,你是那樣的興奮你忘記把襯衫角塞進去,因此那襯衫角就拖在外麵,你還不懂別人為什麼在笑你。”
奧頓自己笑了。他的手偷偷的伸到背後去摸摸他的襯衫角是否又拖在外麵。
“我那時自己當蘇格拉底,”他說。“我罵的是校董會。我痛斥他們,我責罵他們,我可以看見他們的臉都漲紅了。”
溫特說:“他們是閉住了氣不敢笑,因為你的襯衫角拖在外麵。”
奧頓市長笑了,“有幾年了,四十年了吧。”
“四十六年了。”
臥室門口的衛兵輕輕的走到外門的衛兵那裏。他們用嘴角輕聲的說話,像小孩子在學校裏耳語一般。
“你站了好久了?”
“一夜了,眼睛都張不開來。”
“我也是這樣。昨天船上帶來了你太太的信息嗎?”
“有的,她說她向你問好。她說她聽說你受傷了。她信上沒有多說話。”
“請你告訴她我很好。”
“當然,我寫信的時候會告訴她的。”
市長仰起頭望著天花板,他喃語著:“嗯—嗯—嗯,我不懂我還記得那一句話是怎樣說的呢?”
溫特提示他說:“現在,噢——”
奧頓輕輕的說:“現在,噢,宣判我的罪孽的人——”
藍塞上校輕輕的走了進來,衛兵向他立正。他聽見了話,就止了步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