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及至聖人,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故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珪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性情不離,安用禮樂!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夫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聖人之過也。
夫馬,陸居則食草飲水,喜則交頸相靡,怒則分背相踶。馬知已此矣。夫加之以衡扼,齊之以月題,而馬知介倪闉扼鷙曼詭銜竊轡。故馬之知而態至盜者,伯樂之罪也。
夫赫胥氏之時,民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遊,民能以此矣。及至聖人,屈折禮樂以匡天下之形,縣跂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爭歸於利,不可止也。此亦聖人之過也。
同乎無知,其德不離
“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及至聖人,蹩躠為仁,踶跂為義,而天下始疑矣。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故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珪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性情不離,安用禮樂!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夫殘樸以為器,工匠之罪也;毀道德以為仁義,聖人之過也。”
在上古的“至德之世”,大家都很本樸,很原始,可以與“禽獸同居。”我們看《動物世界》裏,非洲的馬賽人,除了自己養了一批牲畜,基本上不去獵殺野生動物,哪怕是野生的牛羊。當然,若獅子要去捕食他們飼養的牛羊,他就要去獵殺獅子;如果獅子不去侵犯他們的利益,他們也跟獅子和平共處。時間長了,見到穿著紅袍的馬賽人,獅子都躲得遠遠的。所以馬賽人了不起。他們就養點牛羊,吃點牛奶,牛肉、牛血,都是自己生產的,絕不會傷害野生動物,不是說捕捉野豬、羚羊方便,就捕殺來吃。他們是“同與禽獸居。”如今,大概隻有東南亞的原始雨林、亞馬遜原始雨林的原始部落,才可以“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
中國古代有敬龍王、敬山神的習俗,江河邊有龍王廟,山林下有山神廟,每個鄉裏都有土地廟,表現出一種對大自然的敬畏,有點“族與萬物並”的感覺。但隨著社會性的飛速發展,生產技術、科學技術越來越先進,人與萬物的距離就拉開了。人高高在上,是萬物的主人,把萬物作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貪婪無比,隨意索取,這就壞了人心。古代的時候“惡乎知君子小人哉!”那個時候沒有君子與小人的區別。我當年在高原上勞改的時候,見到那些藏民,感覺他們也沒有君子小人的區別。他們就是簡單地搞點莊稼,種點青稞、小麥、蔬菜,放點牛羊,非常原始、樸素地過日子,對身邊勞改隊的“犯人”毫不歧視。他們的生活雖然也很艱辛,但哪有什麼君子小人的感覺。隻有在高度社會化的紅塵裏,在提倡仁義禮智信以後,才有君子小人之分。
“同乎無知,其德不離”,什麼叫無知(智)?為什麼要“同乎無知”?人與人的矛盾在哪裏?就在這個知(智)上。這個人是君子,那個人是小人,這個人算計、陰險、惡毒等這類判斷,使人與人之間沒有安全感,身邊的人好像都是潛在的敵人、仇人,都像冤家債主一樣。因為你有知(智),才會有這個不同的感覺,才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感覺。如果你無知、無智,就沒有那些差別性、分別心,那就有大同之德了;分別計較之心一旦產生,大同之德就遠離我們而去了。所以,隻有這個“無知”才能“其德不離。”
現在患心理疾病的人為什麼那麼多?就是知見太多,分別心太強了,每天都在盤算和計較。正是因為這些分別和計較,產生了強大的精神壓力,使我們的心理失衡。真正的風寒暑濕、單純的自然因素對人體的傷害,優秀的中西醫的大夫收拾起來都很容易。但麵對心理的疾病,麵對精神方麵的疾病,麵對抑鬱症,優秀的中醫師也沒有什麼辦法,西醫也一樣。有的人肝氣不舒,吃點疏肝理氣的藥,可以緩解一下。但是心結沒解,心結未除,過幾天又犯病了。不可能疏肝理氣的藥天天吃,吃多了還是要命的。就像有的人喝酒,認為自己有解酒的藥,就可以放肆地喝酒。結果解酒的藥吃得越多,對肝腎的傷害也更厲害。所以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沒有心病,還需要疏肝理氣嗎?成都有一位朋友,本身也是大夫,但心結很重,心裏麵陰影很重。他知道自己的麻煩,經常開疏肝理氣的藥,每天都揉揉期門穴等。揉揉是有好處,但是心結不解的話,也麻煩,這個病就斷不了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