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頭發絲的直徑
孩子今年八歲了,整日沉溺於一種名叫“魔獸”的遊戲。遊戲的版式極為花哨,或許這樣的設計目的真如他所說,是為了鍛煉新一代接班人的反應速度。
起初,我沒有阻止過他遊戲,因為他很有自製力,懂得該遊戲的時候遊戲,該學習的時候學習。可後來,我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自從他把這個遊戲玩好後,雖然成績沒有明顯下降,但他的求學態度已經發生了相當大的轉變。
以前,他對每一門學科,每一個不懂的問題都懷著極大的熱情。可現在,他卻逐漸地有了自滿情緒。我相信,這和他的遊戲有關。因為他的一些同齡夥伴老是會時不時地誇獎他,說他是“獨孤求敗”。每次聽到這種話時,他胖嘟嘟的小臉上總是洋溢著無盡的喜悅。
他開始為自己的聰明感到自豪,認為萬事他都知道。畢竟,在一個八歲孩子的眼睛裏,世界就是這麼渺小。他不知道,他整天握於手中喝水的那個卡通小玻璃杯,承載了多少現代科技。他以為,玻璃原本就是存在於世界上的,隻要那些人找出來,把它削成杯子的樣子就行了。
周末,等他遊戲過後,我把他喚到身前,平靜地問他:“你覺得你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他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對著我搖了搖頭。然後說:“媽媽,我是最聰明的小孩兒,夥伴們都不如我。”
看著他天真的笑臉,我內心忽然懼怕起來。我的孩子已經有了輕微的自滿情緒,我該如何正確地教導他,讓他走出誤區?
我撫摸著他的額頭,輕聲問他:“你們是不是已經學了如何測量物體的直徑?”
“嗯,我量得可準了,老師經常誇我。我隻要有我的那把小尺子,我就什麼都可以量出來。”他自信地說道。
我沒說話,將手伸向後背,抓起頭發,側頭扯下了其中一根。孩子一臉好奇地看著我。
接著,我將頭發小心翼翼地遞到他的手上,叫他幫我測出它的直徑。
孩子捧住它,將它放到了自己的小書桌上,認真地測量起來。
十幾分鍾的時間,我的孩子就這麼不服輸地測量著,用他所學過的加減乘除來計算,這根頭發絲的直徑,還時不時將他的十個手指伸出來左右比劃。
終於,他捏著那根頭發絲,一臉沮喪地跑到了我的跟前,說他的尺子太大,根本測量不出這根頭發的直徑。
我抱住他,對他說,再小的尺子,也量不出它的直徑。接著,我跟他說起了納米這個新詞。並且,告訴他納米的精確度有多麼準確。看似沒有移動的物體,如果用納米來測算的話,或許它早已移動了成百上千個單位。
他歪在我的懷裏,安靜地聽我講解著。原先那個驕傲自滿,自覺萬事都懂的他,早已消失不見。
出屋時,看他仍埋在桌上,一臉好奇地看著那根頭發絲。我心裏忽然愉悅起來。
感謝那一根頭發絲,它讓我的孩子重新找回了求學本身該具有的謙遜。
生活中的我們,在為孩子有優秀的表現而欣慰的同時,也應該注意培養孩子謙遜的品質,須知:滿招損,謙受益。
一隻蘋果的幾種分法
每年暑假,孩子都會把幾位要好的同學請到家中做客。中午遊戲,晚上聽我輔導作文。課後,我還得把這些調皮的孩子逐一送到各家門口。
孩子多了,自然免不了吵鬧。今天,他們三人又為最後一隻蘋果發生了爭執。
這最後一隻蘋果,到底該給誰呢?我的孩子說:“這裏是我家,蘋果當然是由我來吃。”別的同學當然不服氣:“是你家怎麼了?這樣一點也不公平。”
我從書房裏走出來,製止了他們的口水戰。我把最後一隻鮮紅碩大的蘋果捧在手中,要求他們三人務必找到一個合適分配的方法,否則,這隻蘋果將由我個人獨享。
孩子們急了,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辦法。三分鍾後,胖同學興奮提議:“我想到好辦法啦!咱們抽簽決定吧!誰抽到吃字,就可以得到蘋果!”
這個提議在頃刻間獲得了孩子們的應允。可當我執筆準備在紙條上寫下字跡時,孩子又發出了反對的聲音:“不行,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公平!運氣好的吃到了蘋果,運氣差的另外兩位怎麼辦?這會嚴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再想想,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的孩子提議把蘋果榨成汁,等分成三杯,這樣一來,似乎每人都可以吃到鮮蘋果汁。他的絕妙提議,再次招來另外兩位同學的抗議:“蘋果榨汁那還有什麼意思?一點嚼頭都沒有了!再說了,每人吃三分之一,多沒勁兒!”
“那行,咱們來一個公平的競爭。由阿姨當評委,咱們就一隻蘋果寫一篇現場作文。誰寫得最好,誰就能得到這隻蘋果,怎麼樣?”瘦同學和我的孩子歡呼不已。因為就平日的作文水平來看,他倆均有勝出的可能。
底子薄弱的胖同學再次發出反對的聲音:“什麼叫公平競爭你們懂嗎?就我這水平,你們也忍心出這種點子?那還不如直接把這隻蘋果從中間切開,你倆一人一半得了!還要我參加幹嗎?”
數學成績稍好的瘦同學又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大家想想,一隻蘋果的外圓是多少度?360度,對吧?那麼,把360除以3是多少呢?120度,對吧?也就是說,我們每人可以在這隻蘋果上享有120度的角。隻要我們用尺子精確地在蘋果上量下度數,就一定能把蘋果合理地等分開來!”
掌聲一片。可這個絕妙的想法,還是在最後遭到了這些善變孩子的否定:“咦,這和榨果汁不是如出一轍嗎?等分成三份,沒意思!”
半晌之後,胖同學的提議使我忍不住拍案叫絕。他讓我當裁判,把蘋果藏到書櫃裏,分別由他們三人來猜,蘋果到底藏在哪本書的後麵。誰猜的位置離蘋果最近,誰就能享有這隻鮮紅的蘋果。
最後,不管是誰得到了這隻蘋果,我肯定,他們之間都絕對不會再起爭執。這正是我要的結果。
我希望他們能在一隻蘋果的爭議中,學會思考,學會商量,學會反駁,學會交流,學會妥協,學會承受。
生活中的許多小事從發生到結束的過程中,都蘊含著一定的智慧與樂趣,在孩子的世界裏尤為如此。作為父母的我們,不僅要讓孩子學會解決事情,更要學會從這個過程中分享到讓他們不斷成長的知識源泉。
從不給你打滿分
孩子再一次把得獎的作文遞到我的手裏,題目是《我的媽媽》。
寫這篇文章之前,他向我提出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問題。因為我的職業有些特殊,因此,他根本不明白我的工作性質和工作目的。譬如,當老師是為了教書育人,有事先排好的課表和固定的工作時間;當工人是為了企業生產,也有固定的節假日和明確的上下班時間。可我寫字是為了什麼呢?什麼時候上班,又什麼時候下班?
參加征文之前,我簡要地和他聊過幾次。他把我所說的精要的話,都記錄到了隨身攜帶的素材本上。而後,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寫作,修改,謄抄。
第二天,他衝進我的書房,手裏拿著他的得意之作,請求我給些意見。我粗略地瀏覽了一遍,隨手提起紅筆,在幾個有問題的地方畫下了醒目的波浪線,並告訴他再好好想想,是否可以找到更為精確的表達方式。
我知道,就寫作這一塊來說,他在學校已是佼佼者,但出於本身工作性質的緣故,我對他寫的東西,總是近乎苛刻。他時常受不了我這種嚴格要求,這次,也是一樣。
他捧著畫滿紅線的作文本,遲遲不肯離開。我再度擱下手中的書本,問他是否有什麼意見。他說:“媽媽,如果滿分是100分的話,你給我這篇作文打幾分?”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給他打80分。
他默然地離開我的書房,進了臥室。又是一整天的沉悶。他每次都要極力要求我給他的作文打分,可每次打分之後,他都會表現出一種委屈難耐的狀態。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用心寫。尤其這次為了參加省報主辦的少兒征文大賽,他更是絞盡腦汁,搜取素材。
他愛我,這我也知道。不然,他大可以寫《我的爸爸》《我的老師》《我的同學》。說實話,寫這些對象遠比寫我要容易得多。因為,我沒他們那麼好的脾氣及耐性。可他卻願意硬著頭皮,花大把的時間來了解我,詢問我,並試圖找一切機會與我攀談,這不就是愛我的具體表現嗎?
一周後,他把修改過的文章擱於我的床頭。這次,我終於被他打動了。一位嚴母的內斂之愛,在他的筆下,如同一朵悄然綻放的百合,日漸顯露出柔黃的花蕊。
這次,我破例給他打了95分。
晚飯的時候,他就此事與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因為,這篇在我手中隻得95分的文章,早在前天已被他們校長以滿分的形式推薦到了省報編輯部。
他哭著問我:“為什麼所有老師都能給我滿分以資鼓勵?為什麼你就不能放低要求讚美我一次?”飯桌上,我始終保持沉默。
深夜,我在他的文具盒裏放了一封簡短的信:“孩子,讚美可以有很多種形式。你知道嗎?在媽媽心中,你一直是個讓我驕傲的孩子。我之所以苛刻,從來都不給你打滿分,是因為我想讓你能在浮躁的學習中找到一個戒驕戒躁的港灣,並由此明白自己離成功到底還有多少路途要走。”
做一名會鼓掌的觀眾
有人曾問過我,作為一位媽媽,我最驕傲的地方是什麼?我說,那是我讓自己的孩子學會了鼓掌。
當你走過一條條寬闊的馬路,幽深的小巷時,不知你有沒有發現,馬路兩旁的不易被人察覺的角落裏,可能有那麼一位衣衫襤褸的盲人席地而坐,盡情地拉著斷斷續續的小曲,他麵前放著一隻布滿凹印的盤子。盤子裏,是一些光潔細碎的硬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偶爾,上麵興許會有幾張麵值稍大的錢幣,但似乎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
每當走過這個角落,我都會悄悄站住,盡管我沒有作聲,但還是被他發現了。他的曲子開始變得有些緊湊,手指略微有點緊張。他總是想把最好的一麵展示給神色匆匆的觀眾。
臨走時,我會給他一些疏落的掌聲。在滾滾車流的喧囂裏,或許他不曾聽見,但我知道,他一定能感覺到,有那麼一絲絲光明在黑暗的視野裏,慢慢地開闊起來。他一本正經的臉龐上,忽然閃出了越發燦爛的笑容。
街角的花園深處,幾個滿臉稚氣的小孩兒穿著顏色不一的溜冰鞋在空地上飛馳。偶爾,他們會做幾個讓人屏息驚心的動作。我總害怕,這些嬌弱的生命會在某一刻留下懊惱的傷疤。但後來想想,這不正是成長所要經曆的嗎?正如我們年幼之時,最喜歡做的事兒,正是那些父母無法應允的事兒。
於是,我開始了另一種習慣,那便是當他們在空中旋轉完畢,安穩地落在地麵上時,迅速抬起我的雙手合擊。每每這時,他們就會呼呼地從遠處奔來,一麵衝著我大聲嬉笑,一麵陸續對我說:“阿姨,謝謝。”
因為我的掌聲,他們變得無所畏懼,變得勇敢,變得坦然。孩提時代的怯懦是可怕的,我總希望,我所見到的每一個孩子都不要像我當年那般,不曾越過高高的城牆,不曾看過課本之外的連環畫,更不曾犯過一些值得歡呼落淚的錯誤。在當時,興許這是好的。但多年之後,當我恍然發現自己的童年是一片空白時,心中便有了無數的悔意。
孩子總是要調皮的,總是要去摔一些跤,犯一些錯的。既然那樣,為何我們不對這些燦爛的,勇敢的小生命送上一片掌聲?
你或許曾見過偏癱的老人在兒女的攙扶下,艱難地行進;你或許曾聽過一位經驗不足的歌手在台上唱破了音;你或許也曾鼓足勇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氣血翻湧,想要義無反顧地走上自己認定的人生路,可最終,卻因沒有讚許的掌聲,慢慢變得怯懦,不得不回歸原途。
晝夜往複,流水匆匆。也許,在不經意間,你就路過了別人的生命,就成了他生命裏那位匆匆而至不及一瞥的過客。倘若,真是那樣,請你為他的小小成就鼓掌,讓他知道,再蒼茫的塵世中,也有人關注著他,默默地審視著他前行的腳步。
也讓你的孩子學會鼓掌,一個會鼓掌的孩子,他的心靈是善良的,純真的,友愛的。當然,這也同樣會得到他人的尊重,得到他人的鼓舞。
讓悲傷順流而下
很早之前,我們似乎就從書中明白,人這一生,最不可避免的,便是死亡。可當它以一種極其真切的麵目闖入到我們的生活中,我們才發現事實與想象的差距。我聽身邊一位很要好的朋友給我說起少年時的一些故事,讓我感觸頗深。
那一夜,他靠在溫軟的被子上,流下了無數熱淚。他曾是那麼地懼怕著爸爸。他爸爸總逼迫著他念詩、寫詩、讀名著、學鋼琴。他曾大逆不道地猜想,倘若爸爸恍然消失,他的生活,會不會立刻充滿了五彩斑斕的歡聲笑語?可現實是,在他爸爸走後不到三日,他的思念,已如瘋草一般蔓延了整個幼小的胸膛。
每個周末,他爸爸都會領他去離家不遠的小河邊漫步。一麵優雅地聞著天光裏的草香,一麵嚴肅地要求他背誦唐詩宋詞。小河兩旁長滿了不知名的小花兒,他曾愛極了它們。但那刻,卻怎麼看,都覺得它們黯淡無光,像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密密麻麻的憂傷。
他開始學會放紙船。因為很久很久之前,他背著爸爸看過一本發黃的連環畫。連環畫裏說,在船上寫下的願望,隻要有人收到,並給你回了信,那麼,你就會夢想成真。於是,他開始了最為痛苦的等待。
每個周末,他都會像往常一樣,獨自到河邊漫步,背誦唐詩宋詞。而後,將自己滿腹的幽思寫在一張淡藍的信箋上,疊成一條在水中晃蕩的小船,順流而下。
他再見不得一切關於團圓的畫麵。他第一次發現,在他小小的世界裏,竟然早已住滿了敏感的愁傷。隻要清風輕輕掀起,他就會刹那間淚眼漣漣。
他媽媽再不幹預他的生活,再不翻閱他的日記,再不對他嘮叨。他一個人孤獨地上課下課,漫步,放紙船。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個紙船,到底順流漂到了何人之手?抑或它根本就沒有那樣完整的命運,半路就已被浪花席卷夭折?
再次站到河岸,還未將他新疊的紙船放下,上遊就悠悠地漂來了一張粉紅的紙船。順著嘩嘩流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如春花一般溫軟。這是誰的紙船?為何在這個時刻漂下?難道,它的主人也和自己一樣,有著不可言道的憂傷?
他在岸上來回跑動,不停地挪著步子,好在第一時間拿到這張紙船。拆開它,裏麵是模糊的筆記,大體寫著,所有快樂和悲傷的時光都會如流水一般滾滾逝去。他盯著皺褶的信箋紙,仿佛被雷擊了一下。他隱約覺察到,並且斷定,這就是給他的回信。
他興奮極了。他放出去的紙船,竟然有人收到了!而碰巧,那是給自己的回信,他就那麼不偏不倚地在同一條河流中撿到。安靜下來,他有一點不明白,如果,這人曾收到了他的書信,應該是在河水的下遊。可這粉紅的紙船,明明是從上遊悠然而來。這是為何?
當第三次收到同樣的粉紅紙船時,他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去河水的上遊看看,是哪一個與我有著同等遭遇的人,正將悲傷付諸流水。
當他氣喘籲籲地奔至上遊,恍然看到,河岸上,坐著一位大汗淋漓的中年婦女。他甚至不敢相信,那是一向對他冷漠放縱的媽媽。她怔怔地看著他,尷尬地微笑,始終不語。
頃刻,在明媚的花叢中,他的淚水決堤。她茫然地起身佇立,手捏一疊粉紅的信箋紙,像個犯了大錯的孩子。原來,她一直不曾離開過他。
他開始寫字,投稿,開始希望有更多的人因為他的文字,而懂得人生的含義。
就像,一切快樂和悲傷的時光,最終都會如流水一般滾滾逝去。
孩子的心,總是柔軟的,幼時逝去的情感,在心裏或許會有一輩子的烙印。作為父母的我們,要記得以不打擾他們的方式,用最真的感情溫暖他們的心。
你是否也心懷這樣的一片海
當一潮忘了退卻的海水,頻頻湧向沙岸時,總有那麼一些脆弱的生命,被它席卷得歪歪斜斜,找尋不到歸家的路。我時常看到有那麼一位坐著輪椅的小男孩兒,央求在他身後一臉祥和的爸爸,屈身將那些被海水打翻在地的小生命拾起,放入冰涼的海水中去。
從始至終,他的雙眼都不曾離開過爸爸的手指。那些個鮮活的生命在暮色的光環下,顯得越發不堪觸弄。他緊蹙濃眉,似乎渴望自己爸爸的手指能再輕一些,再細一些,那麼,這些惶恐的小生命就不致於感受到劇烈的疼痛。
我想,這是一個心懷善意的小男孩兒。他的雙眼和海平麵外的世界一樣,充滿了神秘和素潔。很多次,我想緩緩地踏著上岸的海水抵達他的身旁,輕柔地揀起那些在他身旁的小生命,而後攤開手掌,將整個手臂浸入海洋,讓這一捧窸窸窣窣的小生命,順著澄明的海水去尋找歸家的路。
那一刻,我的心必然是無比純淨的。因為,我知道我的身後,一定有了這位小男孩兒的些許注目。他的注目,像五月裏的陽光,溫和而又多情。
很多個日子過去了,當我的雙手已經能嫻熟地揀起那些滯留在沙灘上的小生命時,我仍不曾步入他的視線。我知道,我不能那樣溫婉而又殘忍地將他傷害。在他的世界裏,他的視線裏,隻有他樸實的爸爸,才會做這樣了無生趣的事兒。倘若,我做了,做得比他的爸爸還要好,還要讓他感動。那麼,在他的心靈深處,一定會萌生出另外一種異於先前的情感。
興許,他會因為自己天真的善意而懊惱,而後悔,而埋怨,甚至自卑,再不來到這片寬廣的沙岸。興許,他會興奮,他會感動,他會更加自信滿滿地生活。因為,他似乎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止是他一個人在不求回報地疼惜著這些嬌弱的小生命。
在旁人的眼睛裏,他就是那一個嬌弱的小生命嗬,隻是,他從來都不承認,也不想知道。這樣的事實,會讓他覺得傷懷,覺得生無可戀。我真害怕,那溫柔的舉動會深深地刺傷他。即便,這樣的可能性很小,但我還是不敢貿然前行。
這樣的謙善,隻屬於他的爸爸。也隻有他的爸爸,才能將這樣的事兒義無反顧地堅持下去。在爸爸平和的內心深處,他的孩子,就是那一隻瘦小得不成模樣的螃蟹,是那一隻因驚恐而將身體蜷縮在殼裏小海螺。他必須竭盡全力地溫柔,讓它們覺察不到絲毫疼痛。
這樣的海,是溫柔的,是善良的,是充滿父子大愛的。我常常想,很多年之後,當這個爸爸的生命像此時洶湧的潮水一般漸然退去之後,這個已然成熟的小男孩,會以怎樣的態度來麵對生活?他是否還會一如既往地謙卑善良?他是否也會讓他的孩子或者愛人推著他,步入這片寬闊的記憶,繼續兒時的感動?
我很羨慕這位男孩兒的爸爸,即便他的孩子身有殘疾。可我們不得不承認,身體上的殘疾,遠遠不如心靈上的殘疾來得慘重。很多時候,我們已在陌生的人潮與車流中,被一種莫名的焦躁所麻木。即便,不遠處的視線裏,有一個瀕臨垂危的生命。即便,在和暖的日光中,有一個少女因痛失雙親而哭紅了眼睛。
孩子心性的培養,很多時候源於父母的教導,父母是孩子最好的啟蒙老師。作為掌舵者的父母們,當這樣嬌柔的生命屢屢遭遇人生的不幸打擊,站在風和日麗的沙岸上的我們,也該心懷這樣一片海,將他們包容,將他們溫暖,讓他們因此而找到歸家的方向?
物與路
跟我學寫作那年,他恰巧十五。年少之心,如春時之草,豐茂,卻沒有固定的生長方向。他所愛之事物甚多,或許連他自己都數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