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邊緣人鄭長春(1 / 1)

李勇鋼

中原南陽是個很有靈氣的地方,這句話一則緣於南陽有個全國叫響“作家縣”,二則緣於當代著名作家二月河在這片黃土地上相繼完成了他的《康熙大帝》、《雍正王朝》和《乾隆皇帝》“落霞三部曲”。南陽有個社旗縣,古亦稱賒店或社旗鎮。“社旗”二字聽起來很威武,有幾分霸氣,若再添上一個“鎮”字,則更有幾分蒼涼和古樸。這個名字不錯。

我沒有去過南陽,更沒有機會去社旗。對社旗及賒店的一知半解全來自於鄭長春行雲流水般的一篇散文《賒店走筆》。長春是南陽社旗人,生於斯,長於斯,後來背井離鄉到古城西安,先求學,後打工,如今是以“邊緣人”的模樣混跡在這座古都的人群中,長春常對我說賒店的一隅、一斑,話未說完眼神已迷離了。

長春筆下的社旗的確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還有酒,山叫伏牛山,橫亙在南陽盆地,水分唐水、趙水和潘水,在賒店的身上環了幾環!酒頗有名——賒店老酒,就憑這名字已足夠醉倒幾撥文人墨客了!

和長春交往頗有幾分緣。1998年夏末,我從山東出差回西安,剛下車關閉已久的傳呼就響開了,長春在電話那頭說,宋辭這麼牛B地,呼了你快兩月了才回電話!我向他解釋了原委,電話兩頭都笑了!初次談話雖不長卻很投機,我留完他的聯係方法,還想再說點什麼,那邊已收線了。

緣於詩學,後來我們交往漸多,他常帶給我零敲碎打的文章與其切磋。有時談話晚了,我們就在我的陋室裏熬鍋稀飯,炒倆雞蛋吃夜宵,吃完飯他就合衣而臥在我的沙發上“委屈”一宿,第二天大早又分頭去上班,時間一長,我們彼此就有了一種同為“天涯人”的感覺。都是從農村走出來的青年,小時候都或多或少地受過些苦,求學路上都磕磕碰碰橫衝直撞,直到今天都“背叛”了那塊曾養育了我們的黃土地,稻草一般漂泊在這燈紅酒綠的大都市,靠碼文字生活,憑著一腔熱血和一顆敏感而善良的心感動著世界。

長春是一個典型的傳統青年文學作家,他始終給人一種抑鬱感,時而有些靦腆,時而又有些消極,他不注重個人的修飾,甚至根本不會生活,有好幾次我都當麵指出讓他回家趕快換襯衣,當時他有些臉紅,但第二天見麵依然如故,有時候我倒常常懷疑像他這樣的性情中人,是怎樣麵對麵地去和那些企業老總們談廣告、談策劃、談經營之類的,然而事實上他每月的廣告任務都是順利完成,甚至超額。我又想,其實也很簡單,他手裏有筆,筆下有生動不息的文字,文字間又洋溢著嚴密的思維和不凡的氣勢,難怪他總是信心百倍,不卑不亢地與企業界、商界、文學界人士暢談無束,昂首挺胸走進高樓大廈,或騎一輛破車沿著西安的大街小巷逛悠!

長春是位高產作家,這你不得不承認。在西安乃至全國林林總總的報刊中不經意間你總會碰見這個年輕的名字,而且他的視角很廣,廣角鏡頭般,他的詩是針砭時弊、抨擊醜惡的口語詩,通俗易懂,借物喻人,言簡意賅;他的散文感情味很濃,生活氣息很重,有一種穿越苦難的滄桑感,這恐怕與他的人生閱曆和生活中所承受的思想壓力有很大關係;他的小說和雜文集辛辣、風趣、幽默、直白於一體,給人一種“冷眼看世界”的感覺。有人說,他的“社會嗅覺”很敏銳,這話在他的許多社會紀實文章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長春主持了一個“醫療保健”版麵,有時稿子不齊,他就加班加點自己“整”,這一“整”倒“整”出了不少話題,他的稿子常被眾多報刊的同類版麵“轉載”,日積月累下來稿費沒得多少,卻無師自通有了點“赤腳醫生”的架勢。有朋友就揶揄說:“別和長春靠得太近乎,他會看‘病’哩!”此話傳進長春耳朵,他倒也沾沾自喜,說待將來老了,衣食不能自理了,就回老家申請開間診所,做個郎中,“而且是在社旗縣城,賒店老酒鋪的杏黃旗旁!”我故意逗他說,長春隻是笑而不語。

與長春在一起的日子裏,有時會頗感吃力。他的表達很豐富,一會兒西安的“秦腔”,一會兒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一會兒又是地道的“豫”言,有時還會冷不丁冒出幾句四川話或粵語來!“你咋不住地換‘頻道’哩?”“不換咧!不換咧!”說話間已聽不出是哪方口音了!

2000年聖誕夜後一個下午,長春攜一女子來我處,女子順眉順眼,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邊聽我倆天南地北地扯談,沒插一句話。末了,我偷著說長春兄福氣不小!長春臉微微一紅:“小蘭是我的患難之交……”說話間,女子已走出好遠。我給了長春一拳,這份永恒的祝福送給你們!長春笑了!

不久,長春的第一部個人作品集《家醜》要結集成冊,朋友們眾說紛紜、評論不一。長春說:“我這下成了不孝之子了!把‘家’裏的‘醜事’全張揚出來了。”

(作者為《華商報》資深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