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正打算去找柳大旺,可沒承想柳大旺倒先找到了信用社。在老薑辦公室裏,葉子第一次見著了柳大旺。原來柳大旺想趁冬閑倒騰點山貨,可手裏沒本錢,就到信用社纏著老薑又要貸款5000元,說不給他再貸點款,他的山貨就倒騰不成,山貨倒騰不成全家人連年也沒法過。
老薑沒辦法,又想到今年天氣幹旱,收成不好,柳大旺家裏有臥病在床的老母親、半瘋不傻的妻子和一雙未成年的兒女,不倒騰些山貨打鬧兩個零花錢,確實年關難過。柳大旺人雖懶,但有一定的經濟頭腦,隻要給他注入本錢,他還是能掙下錢的。
柳大旺遞給老薑一支“沙河”煙,又給老薑打著火點上,笑問:“咋說?”
老薑吸口煙,衝柳大旺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想貸款?你至今還欠著信用社連本帶利5000多元果樹貸款呢?在我們信用社已是有不良信用記錄的客戶。況且現在信用社存貸比例已超過聯社規定,規模壓還壓不下來呢!根本沒有資金再放貸款。”
“信用社還能沒錢,還能怕放貸款,你們光存款不放貸款叫什麼信用社?”柳大旺不相信。
老薑苦笑笑沒做回答,他也無法回答,在花果灣這麼貧困的地方搞農村金融工作,農民們隻知貸款,好像信用社是取之不盡的金庫。很多人不理解信用社的苦衷,也懶得去理解。宣傳工作做了不少,你盡力去向他們解釋,他們反倒說你是財神爺流淚。滿足了要求,高興而去,滿足不了要求就感歎到信用社貸款比上天還難,甚至到當地政府告狀。
柳大旺滿臉無奈地站起身來正要開門離去,卻被老薑喊住了:“大旺,你等一會兒。”
柳大旺轉回身,眼神裏充滿了不解。老薑從上衣口袋裏掏出2000元錢遞給柳大旺說:“錢不多,你先拿上用吧!”
葉子見狀,也快步出了老薑的辦公室,到營業室從她的存折上取了3000元又回到老薑的辦公室,交給柳大旺說:“老柳,把這些錢也拿上吧。”
柳大旺手裏捏著錢,眼裏閃出了淚花,他動情地說:“老薑,你放心,錢我一定要還你們,而且還要帶頭歸還信用社的果樹貸款。”後來,柳大旺才得知老薑借給他的那2000元錢是老薑要用來買藥治病的。
晚上,葉子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信貸管理業務書,覺得有些困,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
葉子是省金融學院大專班畢業的。葉子的父親是信用社的病退職工,每月隻有800多元的退休工資,但父親還是舍不得買藥,把自己的退休工資全部供葉子上了學,葉子的哥嫂對此很有意見。等葉子大專畢業,家裏幾乎是一貧如洗,而且還欠了1萬多元外債。錢花了不少,可畢業還找不下工作,父親沒辦法,隻好拄著棍子去聯社找劉主任求情,葉子才成了信用社的臨時工。對於父親來說,葉子這個工作,已經來之不易了,父親一輩子沒求過人,麵對父親的苦心,葉子又何嚐不這樣認為呢?不管怎麼說,信用社總歸在別人眼裏還是一個比較好的單位。
葉子睡不著,就熄燈走出屋來。淡淡的月光均勻地灑在深秋的大地上,山風吹來的寒氣讓葉子不由自主地抱緊了雙臂。老薑的窯洞還亮著燈,燈光不太亮,甚至有點昏暗,葉子覺得那燈光有點像老薑憂鬱的目光。老薑為什麼總是這麼憂心忡忡呢?葉子曾聽劉冠華半陰不陽地說過,老薑年齡大了,是在擔心聯社不用他當信用社主任哩!葉子對劉冠華的話很反感,因為她覺得老薑不是那種戀官貪權的人,而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信用社主任,葉子總覺得老薑的憂鬱除了那至今收不回的100多萬元果樹貸款外,還有別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原因呢?葉子想不透。
葉子仰頭看著月光下對麵山坡上的青鬆,心裏在問自己,自己能否像這些青鬆一樣在這塊貧瘠的土地紮根下去呢?葉子堅定地回答自己:能,為了父親,不管自己在哪個信用社都要幹下去,而且要幹出個樣子來,即使自己成不了一棵挺拔的勁鬆,也要做一片四季常青的鬆樹葉子,為信合事業增添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