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對待曆史資料問題的基本態度。中國政府承認曆史的客觀事實,要還它本來麵目。周恩來指出:中國過去的曆史是封建王朝、封建帝國的曆史。帝國跟新中國的立場是不同的。在曆史上,中國政府對這些事實的認識是有變化的。舉例說,漢朝時,越南是我國的一個郡,叫交趾郡,但是今天我們不能根據這段史實說現在的越南還應該成為我國的一郡。朝鮮過去是高麗,曆史上也曾經屬過我國,我們當然也不會根據這段史實來提任何要求。這個道理就中國和越南、朝鮮的關係說來是非常明白的。那麼,我們對周圍其他國家呢?當然也應當用同一原則對待。還有,曆史上中國和周圍的民族或部落常有戰事,互有勝敗。中國曾被周圍的民族侵入、主宰過,可是向外侵略的時候也不少,對越南、朝鮮就是例子,對其他民族自然也有這種情形。必須承認這樣的曆史事實:我們對越南民族的關係從設交趾郡以後很長時期是一種侵略。但是我們的史書上不承認是侵略,倒把當地民族進行抵抗說成“叛變”。東漢時,馬援征交趾,把當地抵抗侵犯的兩位女英雄征側、征貳殺了,斬首獻於京都。征側和征貳在越南人中稱女英雄,我們的《漢書》和《資治通鑒》卻說她們的行為是“叛亂”。這是兩種不同的觀點。我們今天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懂得該糾正的是我們的史書的觀點。去年11月我在越南訪問的時候,我向胡誌明主席提起,毛主席常說我們侵犯過越南。胡誌明主席這才說,不錯,我們這裏有二征王廟,紀念兩位女英雄,她們是被你們的馬援打敗殺死的,也有一說是投水而死的。我說我們應該到那個廟去向你們抗敵的女英雄致敬,我們過去是侵犯你們了。後來我們就到廟裏去獻花致敬。聽說從那時以後越南人民才進行對這兩位女英雄的紀念,在這以前他們是有顧慮的,生怕刺激中國。這種大國沙文主義,如果自己不注意,就很容易不知不覺地使人家產生顧慮。就史書本身說,一代的史家,由於當時的社會發展和他們的立場觀點,隻能那樣寫,當然不能要求那時的史家具有社會主義的觀點。可是我們今天來研究曆史資料時,一方麵認識到過去的事實是客觀存在的,一方麵必須拿今天的立場觀點來看史家對這些曆史事實的斷語對不對,錯了就要糾正。

第二,中國要從發展的眼光上看問題,要尊重曆史,更要尊重現實。周恩來指出:“曆史是發展的,漢朝是這樣,到了唐朝又變了,不能把整個曆史翻出來作為我們談邊界問題的根據。曆史當然不能割斷,但認識到不能割斷的同時也要看到它的發展。因此,一般的曆史材料隻能作今天政治的參考,隻有最後一階段的曆史材料隻能作今天政治的參考,隻有最後一階段的曆史資料可以作法理的根據。中國以史書記載詳盡著稱於世,如果我們把所有史書都搬出來作為討論我國邊界的根據,那就要把整個亞洲都翻騰起來了。如果把蒙古王朝的版圖作為根據,那就要震動全世界了。這樣徹底一說,就會想通,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曆史上的一些情況隻能作參考,隻有最後一個階段的史實在有關雙方談判的時候才用得上。比如拿中國的四至來說,清朝末年、北洋政府、國民黨政府,這三個朝代有些變化的材料,是應該作為法理根據的。要根據現在情況和政策來看待曆史資料。要以我們曆史的資料作參考,把最後苦幹朝代的某些談判材料作為法理根據,但是最主要的還是看今天的情況和我國的政策。舉例說,過去緬甸是英國的殖民地,中國是半殖民地,帝國主義當時從四方八麵來侵犯我們,想多占一些地方。今天不同了,有的是社會主義國家了,像蘇聯、蒙古,朝鮮、越南,有的是民族主義國家了,像緬甸、印度、尼泊爾、巴基斯坦、阿富汗。這說明了情況的改變。我們對待帝國主義圍家與對待社會主義國家和民族主義國家的政策是有區別的。有些清朝或北洋政府訂的條約,在現在看來是恥辱的條約,但如何對待這些條約也還要看今天的情況。比如清朝在康熙年間以及以後和沙皇訂的邊界條約,現在要不要去算這筆賬?十月革命以後,判寧已經取消了對中國的一切政治經濟上的不平等條約,現在那裏已經住著俄羅斯民族,已經社會主義化了,當然就沒有必耍去算這筆賬了。反之,因為鴉片戰爭而割讓的香港以及隨後租出的九龍,那裏仍然住著中國的民族,那裏是殖民統治,這筆賬總是要跟帝國主義算的。當然,算賬的方法要適應今天和緩國際緊張局勢的政策。我們應該慎重,在適當時機用適當方法來解決而不急於現在去解決。因此我們就可以看出,要根據不同的情況和政策辦事。總之,曆史資料必須遵循上麵所說的三個原則來研究。”

第三,關於曆史地圖的認識,中國政府持謹慎的態度,表示要務實解決舊地圖的曆史積案。周恩來指出:地圖的問題更加複雜,老的地圖意義不大,從清朝研究起。舉中緬邊界為例,從清朝、北洋政府到國民黨這三個朝代,地圖的變化可以說有六次之多。……一般看地圖的人,基於愛國情緒,都喜歡看見我們的版圖大一點。這種情形給新中國政府出了一個難題。現在我們隻好沿用舊地圖,由民間書局出版。邊界北邊畫到枯門嶺,南邊畫到薩爾溫江,都注明是未定界。這個地圖使我們在外交上常常被動。人家說你們的界線根據什麼法理來畫的呢?我們的回答是:這是根據過去的版本,我們政府並未審定,我們不能對這個地圖負責。可是不管如何,在看地圖的中國廣大知識分子和勞動人民中,印象是很深的。從清朝起近六十年來根本沒有統治過的地方我們在地圖上畫入我國版圖內,地圖上出現了虛假的現象。但是我們沒有經過談判,又不能隨便把地圖改了。現在邊界問題一擺出來以後,這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但這個問題必須解決。我們要實事求是地把這個問題講出來。我們新政府對舊地圖不能負責,這是曆史上的一個積案,需要我們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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