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好奇:“這是笛子麼?什麼來曆?”
我愣了愣,細想,卻想不起來,隻得道:“忘了。”
穆修失望,道:“我以為那妖怪收了些什麼寶貝,不過是些破碎零件,我府中隨便那一件出來都比這些強。”
聽他這麼一說,我不禁奇道:“你家挺厲害的麼?”
穆修笑:“那是自然。在西元國,我是靖王。”
在我印象中,凡是與王沾邊的,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隻是看看眼前這人,實在察覺不出他的厲害之處。
隨手把徒弟的東西埋好,抬頭看了看天色:尚早,倒可睡上一覺。不經意看了一眼木在那裏的穆修,卻見他臉上一股淒惶懷念的神情,心裏頗不是滋味,便道:
“那邊真有這麼好,值得你如此掛念?”
穆修搖搖頭,低聲道:“你自然不知。人活一世,若隻是單身一人,自然無從掛念;可我上有雙親君王,下有家臣將士,如何能逃脫人倫之情。款且這位置越高,自是責任越重,掛念也越多。我若是死了便罷了,如今苟活在此,碌碌無為,委實難受。”
我自然是不懂他的話,但聽他說“難受”,卻也叫我難受起來。心裏不舒服,隻得惱怒道:“你若難受,便離去罷,我又不攔著你!”
須知這島從未有過人煙,聽聞珍珠說這島上活物又進不來,自然是多少年也無人能尋到這裏。他若是要離開,怕是不可能。
穆修苦笑一聲,歪下身子,半躺在石頭邊上,愣愣地看著天空。
“我就不明白,”他說,“這島上了無生趣,就你呆了這麼久;外頭世界花花綠綠的,你又從未動心過。你若是個心如止水的高人也就罷了,偏偏又不是。”
我沉默。這裏……我自然是呆得膩味,隻是不知為何,偏偏不敢走。
莫不是睡了這麼多年,把膽子給睡沒了吧?
心生不爽,索性幻化出獠牙,對著他齜牙:“我樂意!”
話雖如此說,但終究影響到我了。
隨後幾天,那小子天天跟我鬧脾氣,不管我怎麼逗樂威脅都沒用,就不理我。隻管著自己搭棚子,沒等搭好,被我一腳給踹塌了,他也不生氣,又支了起來。現在倒好,關上門,連麵也見不著了。
我怒:“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林子裏頭靜悄悄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是寂寥。
我腳癢,又想把房子踹了。可怕他到死都不理我,想想還是作罷。
過了老半天,我島上溜達了一圈回來,頗為無趣。見他還未開門,隻得討好笑道:“你生我氣也就罷了,何苦作賤自己,把自己悶壞了,還不是自己難受?”
等了許久,卻沒聽見半點聲響。我笑得愈加低聲下氣:“那個……我也不是不想走啦……你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來曆,萬一以前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一走豈不是害人麼?”
半晌,我眼前一片陰影籠罩,抬起頭,看見穆修一臉漠然。
“嘿嘿!你終於出來了。”
穆修沉聲道:“我今日就去想出島的辦法,不管去求那隻妖怪也好,抑或是遊回去也好,總之做點什麼,也比在這島上等死強!”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轉頭就朝海邊去。我心兒一顫一顫的,跟在他屁股後,就怕他做了什麼想不開的事。
事實上,他果然想不開。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岸邊喊著:“妖怪出來!”喊了老半天,海麵上連個波浪都沒有,他愈加惱火,沒等我反應過來,“噗咚”一聲跳海裏去了。我大驚,跟著跳下去,把他提起來。
我大怒:“你倒真不要命了!”
他冷笑:“你管我做什麼?莫不是真要將我囚禁致死?”
我轉頭看了看茫茫大海,氣極:“你以為這海裏都是些善茬麼?上次若不是珍珠救你,就算你不被大嘴怪吃了,這海中吃你的妖怪還是多的去了。”
穆修盯著我,令我有點毛骨悚然:“你與那些妖怪又有什麼區別?”
我真的是被他打敗了,怎麼就覺得我欠了他似的。幽幽歎了口氣,隻得道:“罷了,你我終究殊途,以前我一個人不也逍遙,留你在這島上徒添煩惱,我這便送你走吧!”
穆修聽過,臉上表情頗為豐富,似欣喜,似內疚,又似憐惜。我自嘲一笑,招來祥雲,便帶上穆修,往東邊海上飛去。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隱隱看見陸地,聽見穆修道:“喂……我至今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