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麗躺在簡勇旁邊,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問:“哎,剛才你說誰追你來著?”
簡勇點著一支煙,慢慢抽著說:“是菊兒,你沒想到吧?”
“我早就知道菊兒喜歡你,還差點給你倆做了大媒呢。”尤麗嘻嘻哈哈地說:“現在要做也還來得及,你願不願意?”
簡勇指指兩人的鼻子問:“那你我這算什麼關係?”
“缸裏的一條魚和另一條魚。有時我常想,魚即使再美麗,也無法走出那片透明的水。我們人也是一樣,一輩子生老病死在狹小的空間裏,奔波勞碌,忙來忙去,沒有任何意義。隻有愛情才是實實在在把握得住的東西。”
簡勇伸手扳過尤麗那十分好看的下巴頦來,眉對眉眼對眼地問她:“那麼尤麗你說你愛不愛我呀?”
尤麗伸手指指倆人赤條條的裸體:“都這樣了,還讓我怎麼愛你?除非再扒層皮。”
倆人再次扭結到一起,像一對較力的鬥士一樣越戰越勇。尤麗雖結婚多年,在這方麵卻從未“棋逢對手”過。老金本是理智之人,方方麵麵都要講究個雅字,又一貫奉行“床上是夫妻,床下是君子”的原則,倆人之間的呆板單調可想而知。簡勇卻像一塊發光的磁體,隻要緊挨著他就能喚醒人瘋狂的占有欲、生命欲、情欲和愛欲。他們在狂吻中天不知不覺已經亮了,尤麗伏在簡勇肩頭小聲啜泣。
“太陽出來了。”簡勇說。
尤麗起初還是小心翼翼,生怕老金看出什麼破綻來惹出麻煩,這樣對她和簡勇都不利。可後來她發現老金竟木然到了如同瞎子聾子一般,除了一心伺弄他的魚,對尤麗的事根本不管不問不關心。
尤麗從小姑娘時代起就一直是個愛虛榮的女人,她當初看上老金,是因為老金那張燙金的研究生學曆,而和她同一宿舍的另一女孩,卻隻找到一位工人男朋友,就這也曾經愛他個昏天黑地,還鬧著要和父母家裏脫離關係,然後私奔似地跑出去旅遊結婚,回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老金卻不同。老金他有研究生學曆,分房是要照顧的。盡管老金的房子分得並不比別人早,可分到手的房子卻比別人多了一小間。這是落實黨的知識分子政策,這是板上釘釘的鐵條條。
第一年,尤麗驕傲得不得了。她尤麗就是尤麗,美麗的臉蛋兒可不能打水漂。人生賭的就是一口氣。尤麗對著鏡子自己笑道:“我贏了。”
但是尤麗漸漸發現,由於嫁了老金,別人一下子就把她劃入“中年人”的行列了。甚至有一年“九九重陽”,學生們排了一台戲慰問老人,她和老金竟也各自得到一張票。尤麗恨得牙根癢癢,三把兩把就把票子撕得粉碎,從教學樓上扔下去。地球仿佛一時間失去了引力一般一叢雪片似的白蝴蝶輕飄飄地散發開來,一切變得輕飄、柔軟、緩慢。尤麗幻覺中變成老金魚缸裏最美的一條魚,薄裙紗紗,兩眼透明,腰肢極細。它甩著尾巴遊來遊去,魚缸外擠滿了羨慕的人群。
和簡勇的相遇給了尤麗證明自己的新的契機。簡勇是這院裏所有小姑娘垂涎的目標,暗戀他的人包括那些胸如雞肋的女學生。菊兒之流的更是一見到簡勇連路都不會走了,又偏偏裝出漠視傲然的樣子,鼻孔朝天。暗地裏寫情書托人捎去,自以為幹得神不知鬼不覺。
簡勇像抖落撲克牌一樣把一疊豔粉的信封呈扇形鋪開,簡勇說菊兒的文筆還真不錯呢。
尤麗“呸”地往那些信上吐了一口吐沫說:“呸!不要臉!”
簡勇隨手扔開那些信一把抱住尤麗就往床上滾,一邊伸手去抓尤麗的內衣深處一邊用胳膊緊夾住她。他別過臉來緊貼著她的耳朵狎熟而又性感地挑逗她:“你說誰不要臉呀?我就喜歡不要臉的女人。”
尤麗軟而無力地掙脫著說道:“那你去追她好啦,何必又來纏我呢?我可是結過婚的人。”
簡勇不饒不依地揉著她的身體。“結過婚可以離呀。”尤麗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一把推開他問:“你這話可是當真的?別我那邊已經離了,你這邊卻又變卦啦。”
簡勇這時已迫不急待想要進入她那頗具誘惑力的身體,就含混著應付著說:“哪能呢?”
尤麗躺在黑暗裏感覺著一個強壯男子一上一下的劇烈動作,心靈卻比感官更覺刺激。這一回合她又贏了!讓那些自以為年輕、自以為了不起的小姑娘們哭去吧。
沒有比證明自己依舊年輕更令女人心滿意足的事情了。尤麗想到菊兒,菊兒對他倆的關係是一清二楚的。菊兒遲早會把這一切告訴老金以求報複的。不過那樣正好,大家真刀真槍挑明了幹,離了那老頭子來找小夥子,天下哪兒找這等便宜事?
尤麗又一次感覺到自己在生活中總是“賺的”。“精明的女人永遠不會賠本。”尤麗抱緊胸前那個熱的、肌肉緊繃得連指甲都掐不進去的壯身子,漸漸失去了思想。
事畢兩人到衛生間去衝澡的時候,簡勇忽然想起評職稱的事來了。學校裏每回評職稱都是哭爹喊奶奶的熱鬧戲,今年輪到尤麗評中級職稱了,簡勇認為這是頭等大事,其他事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你想呀,我的寶貝,你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鬧離婚,別人不正等著看熱鬧嗎?”水氣很重,鏡子裏已無法看清兩個人的臉,簡勇繼續說:“再說我認為你那老頭子也不是一點用也沒有的,他不是和齊校長關係不錯嗎?隻要齊校長肯發一句話,你的中級職稱也就板上釘釘了。”
尤麗用手指輕輕撥弄著簡勇隆起的胸膛上的一粒粒圓潤的水珠道:
“阿勇,你不是找借口想甩了我吧?人家對你可是一片真心的。”
簡勇伸開胳膊將她環住用力抱了抱說道:“哪能呢?我是為你好。”
尤麗張嘴一口咬住簡勇的硬胳膊:“你要是敢騙我一口吃了你。”
簡勇“噝噝”地推開她道:“你弄疼我了,你這瘋子!”尤麗用舌頭去舔那排細細的牙印,熱水順著她的嘴角雨絲樣地淌進她嘴裏去。
在這以後的一段時間裏,尤麗和簡勇中斷了聯係。一來是為掩他人耳目,二來簡勇在外麵也聯係了一點生意做。他離中級職稱還早著呢,再說年輕人單指望長那一級半級,也太沒出息。簡勇並不兒女情長,簡勇如同其他大多數男人一樣,是要先立業後成家的。對尤麗他也不能說不喜歡,那個性感的女人是那般聰敏豔麗,鬧哄哄如同一團旺火一般。可她畢竟還是他人之妻,奪妻之事在學校這種講究禮儀的地方是要招人唾棄的。就算尤麗她不在乎,他這個大男人還是挺在乎的。再加上尤麗的丈夫老金,在這院裏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院長都很待見他呢,更何況他們這些小字輩的教員了。借評職稱之由暫時和她分手,冷卻一下他們的關係,簡勇深感鬆了一口氣。要知道以前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
簡勇放開手腳下海經商去了。尤麗這邊也已進入角色,女人都是天生的導演和編劇,女人天生會演戲。尤麗一夜之間忽然扮演起賢妻的角色來,她甚至還抽空幫丈夫喂喂那些以前她最討厭的魚。
尤麗把頭發盤在腦後,腰裏係了條素色圍裙,她一邊往魚缸裏大把撒著魚食顆粒,一邊柔聲哼著“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街……”
“天啊,你會把魚撐死的!”
老金一邊奪過尤麗手中的塑料袋,“抽什麼瘋呀你,以前可沒見你喂過魚。”
尤麗笑道:“我是愛屋及烏嘛。昨天齊校長到咱家來下棋,我那職稱的事你跟他提沒提?”
老金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提了怎麼樣,沒提又怎麼樣……”這時有人在樓下大喊“老金電話”,老金臨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