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石是在中午離開他們辦公室的,拿走了那堆手稿。現在用鋼筆和稿紙寫東西的人已經很少了,早石說用鋼筆他也能寫得很快,他是一個非常奇特的人,他那飄忽不定的神情似乎很能吸引女人。海若早早地睡了,被窩裏有點涼,海若卷緊被筒一直在想,電話裏那個自稱是章岩的男人到底是誰,他和早石會不會就是同一個男人……這些問題亂轟轟的,棉絮一樣地塞在海若腦袋裏,她昏沉沉地睡過去,直到有人撫摸她的後背,她才模模糊糊有了一點知覺。
屋子裏很黑,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臉。
海若不想看清,隻想把他當成那個名叫早石的男人。他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移動得很慢,他那細膩的、點點滴滴如黃金般的撫摸,使海若一下子迷醉得很深。
她在水草裏漫浮;
他是刺傷她的刺;
他是弄痛她的棍棒;
他是藥片,使她想飛;
她緊緊地抓住他,她說你別走;
害怕。害怕。害怕……
燈亮了,是淡紫色的熒光,海若在熒光中看到一張陌生男人的臉。尖叫聲如一把鋒利無敵的小刀,從海若晶瑩的牙齒中間飛射出去,射向那個陌生男人的臉。
男人說:“你別喊呀,是我呀。”
男人說:“你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早石呀。”
男人在慌亂之中不知怎麼又摸到一處開關,再擰亮一盞燈,屋裏的一切都原形畢露了。
赤裸的男人體和女人體讓海若覺得難堪。她抓過一條淡黃的薄被蓋在身上,又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感到一絲安全。
早石說:“你丈夫已經有一星期沒回來了,是你打電話叫我來的。”說著他又靠過來抱住海若,把手試探著伸進薄被子裏去。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了,迷霧重新彌漫開來。海若看見自己的身體在霧氣中很緩慢地倒下去,然後,所有的撫弄都集中到了中心地帶,那個地方著了火,緊緊地夾住男人的手指,身體隨著男人手的節奏柔軟蠕動,液體在下麵清亮有聲。
五
男人走了以後,海若突然感到後怕。羅爾的目光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跳出來,醉醺醺地盯著她。海若忽然跳下床劈啦劈啦打開家裏的所有燈,在雪亮刺眼的光線下,海若羞愧地看到被揉皺了的床單和床單上黃巴巴的一團。她以為羅爾馬上就要回來了,她瘋狂地收拾房間裏的東西:地上的小紙團,被碰灑的煙灰缸,還有那隻被廢棄的濕漉漉的用具。她想羅爾就快要回來了,她甚至聽到他的腳步聲工咚工咚地就在門外樓梯上走。他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呢?臨睡前海若好像看見丈夫在他半開半閉的書房裏吸煙。難道這一切都是幻覺嗎——早石說羅爾已經有一星期沒回家了。
早石臨走前還附在海若耳邊,告訴她一個秘密,他說:“我就是章岩,章岩就是早石。”
六
“哎,你氣色真不錯呀!”鄧柔說,“我給你找的那個家夥床上功夫如何?”
鄧柔新燙了一個滿是小卷的“拖布頭”,搖搖晃晃出現在海若麵前。在鄧柔出現的前一秒鍾,海若還以為她和章岩之間會有一段美好而浪漫的愛情,可是現在,鄧柔的話粉碎了她的想法。原來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她在捉弄自己,她要用事實告訴自己所謂的愛情是不存在的。海若當時正吃一隻兩腿叉開、肌肉發達的田雞,這道菜的名字竟然叫“花蕊與蛇”。
“花蕊與蛇是什麼意思呢?”海若喃喃自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