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秘器顯然是沒有的。否則的話,大清朝還不得千秋萬代固若金湯,我輩還不得至今仍是威猛天朝的大清臣民?
不過當其時也,朝野內外、上至慈禧和一大班股紘之臣和封疆大吏(甚至還包括向來被視為清醒而明智者如林則徐),下至村野匹夫和小小草民,絕大多數國人可都曾相當自信地以為,我國乃泱泱中華、萬邦來朝的天下共主,小小番邦、紅毛綠眼的蠻夷之徒,是怎麼也奈何不了我們的。而他們所倚仗和依賴的,除了上述無知的虛驕之氣,便是而今說出來足令人羞脫大牙的種種“秘器”——十足的愚昧和迷信的產物——從扶乩占卜到念經吞符,甚至還有女人的經血和裝滿臭糞的馬桶……於是,中國曆史在世界普遍進入現代化的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初葉,毫無科學思維而固步自封的大清朝,仍然在大敵當前之際,令人扼腕地演出了一幕又一幕令古今中外、後輩子孫恥辱而汗顏的鬧劇!
且看幾場經典之戲吧——
本場鬧劇的主角兼導演,即第二次鴉片戰爭時期的中方前敵總指揮,可謂國之幹臣的兩廣總督葉名琛。葉名琛在此戰後被英國俘虜,並從此在史上留下“六不總督”之汙名。諷其為“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負,古之所無,今亦罕有”。當然,後世也不斷有人為葉名琛聲冤,而我從其前後一係列表現尤其是不作守備,獨倚巫術之愚蠢表現來看,稱葉名琛六不總督還是輕的,稱其瀆職總督、糊塗總督甚至罪人總督都不算冤枉。
首先,身負對敵要職的葉名琛,未開戰前,心已先怯。他曾上書鹹豐帝,說道:“默念與洋人角力,必不敵,既恐挫衄以損威,或以首壞和局膺嚴譴,不如聽彼所為,善藏吾短。又私揣洋人重通商,戀粵繁富,而未嚐不憚粵民之悍。彼欲與粵民相安,或不敢縱其力之所至以自絕也,其始終意計殆如此。”可見他是怯懦的,並把禦敵的希望寄托在敵人的自退和並無多少戰爭能力之民眾身上。
雖然當時南方的軍力很多被抽調到北方去鎮壓太平天國造反,南方守備空虛,以至葉名琛難為無米之炊。但以兩廣剩餘的軍力而言,也並非不可戰守。事實上葉名琛之所以基本不作戰備,主要原因在於他極度迷信,把主要希望寄托於巫術上。一方麵,他在兵臨城下之際表現得非常鎮定,“高談尊攘,矯托鎮靜,自處於不剛不柔、不競不繡之間”。以至英軍三艘軍艦已越過虎門、攻占廣州東郊的獵德等炮台時,葉名琛正在閱看武鄉試。他聞訊後微笑著說:“必無事,日暮自走耳。但省河所有之紅單船及巡船,可傳諭收旗幟,敵船入內,不可放炮還擊。”次日,英軍攻占省城對岸河南鳳凰岡等處炮台,葉名琛聞報後仍不動聲色,繼續閱看武鄉試的馬箭比武。他的部下卻害怕了,說“風大,難馬射,請早收圍”。葉名琛這才退堂,招集各官到督署商議對策,並仍然胸有成竹地斷言:十五日內無事!
原來,葉名琛不僅迷信,而且篤信不疑。他甚至在總督衙門裏建了一個“長春仙館”,裏麵祭祀著呂洞賓、李太白二仙,且把一切軍機進止都取決於占語。他所謂十五日內無事之說,居然就是兩個大仙“告知”的!而結果如何呢?廣州城恰恰是在第十四日內淪陷的。故而當時民謠這樣諷嘲葉名琛道:
“葉中堂,告官吏,十五日,必無事。十三洋炮打城驚,十四城破炮無聲,十五無事卦不靈。洋炮打城破,中堂仙館坐;忽然雙淚垂,兩大仙誤我!”……
以今視之,清廷委派葉名琛這樣的愚昧而糊塗之人擔當封疆重任,那皇帝也可想而知有多昏庸可悲了。而相比起來,另一個權勢和聲名都不亞於葉名琛的清廷大員楊芳,其觀念和頭腦之昏憒、之冥頑,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而尤可悲的是,楊芳在當時的滿清朝中,還算個相當不錯而頗富戰功的幹吏,因此其身上的典型意義就更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