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墳塋(1 / 2)

馬上要開始的軍訓在學生中影響不小,大多數人都在包裏塞滿了防曬乳等避免曬黑的用品,然而過幾天後他們會發現這些東西絲毫用不上。不同與此,在駛往青浦朱家角的六路公交車上商春秋換上了對他來說稍微體麵點的衣服,黑色的老式中山裝配合著白色雜牌旅遊鞋。這對商春秋來說是最新的衣服了,不逢天大的事都是放在櫃子裏的好生供著。在車上的兩個小時四十分鍾裏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把座位讓給一個抱孩子的胖婦人,在沒有一得到句感謝語的同時用手拉著把手,累了換換手,然後再換回來。已經看出商春秋腿有毛病坐在殘疾人專座的小女孩有意給商春秋讓座,被一旁女人用眼神製止,期間的商春秋眼神一直直線停在窗外。

下車後跺了跺發麻的腳,商春秋抬頭看了眼SH四大文化曆史名鎮之一,沒由得想到什麼時候蓮花村能開發到這種程度。最好是自己出錢,不用在村門口立個自己的銅雕塑,能讓那頤指氣使用鼻子看人的村長狠狠的羞愧一把就行。小人物的理想抱負簡單的不得了,有錢人的酒桌一句話可以讓他們死活不顧的奮鬥幾輩子。

商春秋沒有過多停留,在路邊買了一瓶礦泉水徒步向西南走去,步伐說不上慢,瘸腿的他走起路倒還顯得輕快,姿勢不至於的滑稽難看,稱得上沉穩。走一段路喝兩口水,水喝完了就找附近的水管接點兒,繼續。途中從路邊摘一朵狗尾巴草,搓撚根部,狗尾巴草在旋轉的同時隨風搖曳。獨行踽踽的模樣配合著步履蹣跚,有些淒涼。

兩個小時四十分鍾的車行,兩個小時八分鍾的步行,越過了繁華的大SH,熱鬧的朱家角,來到相對荒寂的野郊。一曲京劇《夜審潘洪》商春秋哼了大半個路程,津津有味。綿延長歎的曲調前抑後仰,有滄桑,有悲切,有憤懣。

聲音漸尋漸低,直至消失。

商春秋在一座小土堆前停下,上麵雜草蔓生,黃土成塊,費力的睜大眼睛還能依稀看得出這是個墳塋。沒有木牌石碑,周圍荒蕪,僅僅數棵木荷數環圍著它,不至於孤獨,打雷下雨也能遮擋。商春秋往前走了兩步,把手裏的狗尾巴草紮在墳頭上,繼而後退,從兜裏掏出一張報紙,鋪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部倒在墳前,枯幹成粒的黃土變得泥濘。瞅著這連名字都沒有的可憐墳地,說道:“第一次來,沒拿酒,就給你倒點水吧。酒貴,便宜的我估計你也不喜歡,也沒那閑錢。老爺子為了給我籌學費,拉著我挨家挨戶的求人,低聲下氣,就差沒跪下了,可從村頭到村尾攏共也就借了一百多塊錢。沒辦法就把奶奶的玉鐲子給賣了,本來說是留給她以後孫媳婦的。為了這件事老爺子在奶奶墳頭難受了好幾天。”

商春秋把手裏的銅戒指摘下來,把玩著,輕輕道:“這是你留給我的唯一遺物,製欲兩字,挺勵誌的,但我更恨你為啥不留點錢?別說我膚淺,很現實。我問過老頭子你的事,具體的他沒說,隻知道你當時在南京很厲害,多厲害?厲害到吞槍自殺?大梟雄?大梟雄到現在埋在地底下荒郊野外連個上墳的都沒有,大梟雄連自己的墓名都不敢寫,你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怕被人撅了墓?從小到大我沒見過你,也沒見過她,跟著老頭子苟且受全村排斥過日子,知道別人怎麼罵我嗎?野種,畜牲。我沒一咬牙跟人拚個你死我活,沒那本事,打不過。他們罵,我埋著頭一聲不吭就跑,追到家罵,拿磚頭塊兒砸咱窗戶,老頭子出門把他們哄走。嗬嗬,我也沒哭沒鬧,就是盯著你那牌子發愣,愣你為啥留著一個老頭一個小孩在山溝裏,為啥你和她都走?我聽老爺子說她撫養了我幾年,我沒印象,可能是太小了,說不在乎是假的,這樣年做夢也能混沌的夢見她,看不清臉。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是不是改嫁了?你呢?就成了一坯黃土,笑死人了。”

商春秋盤著腿坐在墳前,不停低語,這個從山裏出來的孩子憋著一口氣,對著墳頭施放。那份氐惆明眼人也都能曉得。

太陽從從正中央偏到山腳。商春秋站起身,從地上找了和圓木板子,咬破食指,在上麵寫下‘商啟天墓’四個字。血紅淋漓的大字觸目驚心,商春秋把板子使勁紮在墳前,盯著血字喃喃道:“死了連個名字都沒有,閻王爺不收。我出了村子不願安於一隅,想往上爬,猶如死狗都沒關係,為了自己,也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