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裏有克格勃。”閔春梅一撩眼皮,神態顯得很尖刻。
何澤聽出她話中有話,不禁問一句:“誰?”
“我。”
“你——?”
“難道你不這樣認為麼?”
何澤聽了閔春梅的問話咽得直伸脖子。他想吐出來,卻又不能夠。如果咽下去,又覺得很矛盾。誰又敢說這個女人與史曼隻是偶然接觸而實際上並沒有瓜葛呢?我不敢打這個保票。吳程敢不敢?薑博襄敢不敢?恐怕他們那個也不敢。那麼,對於閔春梅富於刺激和具有挑戰意味兒的問話怎麼回答?他一急之下,竟然說了一句連他自己都拍手叫絕的話:“致於我是不是這樣認為,我相信是會從你身上找到正確答案的。”
誰知,閔春梅後一句問話更加令人難以招架:“有人說,女人的行為都寫在臉上。你怎麼就沒從我臉上看出來?”
何澤心跳了。這個女人,分明在與我鬥智。不僅是鬥智,應該說比鬥智包括的範圍還廣。娘的,要是一上來就先栽在這個女人手裏,還調查什麼史曼?幹脆宣布自己是草包一個,滾回北京去得了!想到這裏,他不禁冷冷一笑。
“你笑什麼?”大概閔春梅發現何澤笑得很冷酷,不由驚訝地問道。這樣一來,何澤就占據了主動。他反言詰問:
“你怎麼知道我笑呢?”
“你嘴角都咧開了,還能看不出你在笑。”
“對呀。我所以從你臉上看不出來,一來你的嘴角沒咧,二來你臉上擦著粉。”
“你——!”閔春梅一對杏眼頓時瞪圓了。
何澤發現,閔春梅生氣時更美,更動人。要是從欲望出發很想再氣氣她,來個大飽眼福。可是理智告訴他,現在閔春梅已經被他征服,應該立刻轉入正麵突擊。此刻,他大度地一笑:“閔醫生,咱們還是‘和平共處’吧。請問,肖哲現在在什麼地方?”
閔春梅聽罷,臉一下子拉長了:“何副處長,你不覺得過於武斷了麼?”
何澤看了薑博襄一眼,似乎從中得到什麼啟示,連忙賣呆地一擺下巴頦兒。
“請問,你怎麼斷定我知道肖哲的所在呢?”
“不是斷定,應該說是詢問。”
“咯咯咯……”
“你笑什麼?”
“我笑你還缺乏軍人的勇氣和誠實。”
“何以見得?”
“你該把你剛才講的那句話換兩個字。”
“換什麼?”
“將‘詢問’換成‘誘供’。”她的聲音雖然不高,但語氣中含著一股逼人之氣,仿佛還有一種潛在的鄙視。
何澤這種感覺,是從他聽說的一件事中引發的。
前兩天,一個臨時住招待所的老幹部到醫務室,說他感冒,打噴嚏,咳嗽外加嗓子痛。他一見嫵媚漂亮的閔春梅,眼都直了。值班護士叫他到男醫生那裏去,他卻執意叫閔春梅看。當閔春梅叫他坐近一點用消過毒的竹片看看他的喉嚨是否紅腫時,他卻猛抬下巴,將胸脯貼在閔春梅那隆起的依然呈現著令人神往的青春美的兩座小山上。“下巴低一點兒!”閔春梅的話剛岀口,他卻“哎喲”一聲大叫,隨之從嘴裏吐出一顆牙來。原來閔春梅用竹片使勁一撬,便將他一顆本來就鬆動的牙齒撬掉了,疼得他捂著腮幫子直吸冷氣。當他有苦難言地轉身離開醫務室時,閔春梅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老不正經的,光天化日之下還想占便宜。哼,男人沒幾個好東西!”她雖然沒有直接罵出口,但她的表情在罵,而且罵得淋漓盡至。
從此,閔春梅在警備區招待所聲名大振。但大都知道她的厲害,至於她為什麼這樣厲害,則很少有人去觀察,去研究,去尋根逐源。
何澤開始注意了。盡管他還沒有擺脫感覺的窠臼。
“為什麼要換成這樣一個罪惡的字眼兒呢?”何澤表示不可思議地一笑。
“哼,人本來就是最殘忍的動物?”閔春梅不屑地白何澤一眼,悻悻地轉身就走。薑博襄見狀,連忙喊道:“哎,閔醫生,你還沒給我量血壓哪。”
“等一會再說。”閔春梅頭也不回地答了一句。她在走出薑博襄的寢室時,雖然身段還是那樣優美,腳步依然富有彈性,可是那昂頭挺胸的神態卻象男性,似乎比男性還要男性,雖然她自知做不到,但她好象有這個企寄。
“這個難以駕馭的小牡馬。”何澤兩眼直直地看著閔春梅走出室外,使用了一個俄羅斯人喜歡說的字眼兒。
一直默默無言充當觀眾的年輕保衛幹事吳程不知受到什麼刺激還是得到什麼昭示,騰地站了起來:“薑委員,我走了。”
“到哪兒去?”薑博襄雖然使用的是疑問句,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有任何狐疑。
“小天鵝賓館。”
“什麼時候我能聽個回聲?”
“最多七天。”
“去吧。”
“是!”
吳程胸膛陡地隆起,那躊躇滿誌的樣子,宛如十八世紀遠征意大利的拿破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