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旋轉的舞廳(1 / 3)

何澤回到警備區招待所,就按捺不住地發泄自己的不滿:“薑委員,我認為不能再這樣任憑吳程胡鬧下去了!他與康蒂的事兒還沒了,今天又跟顧斐斐粘糊兒上了。你聽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簡直象流氓語言!”

“你說該怎麼辦?”薑博襄抄起茶杯喝了口冷茶,又打開冰箱遞給何澤一瓶北冰洋汽水,“大熱天不要著急上火,喝瓶汽水,緩口氣兒。”

何澤啟開汽水瓶蓋兒,一揚下巴,“咕嘟嘟”喝個瓶底朝上,似乎借著打嗝兒的氣力噴吐出一句話:“叫他回去得了。”

“是作為處理還是作為獎賞?”薑博襄這句話顯然帶有些許譏誚的成份。

“薑委員,”何澤雖然帶強製性地壓抑著滿腹的火氣,但語氣中依然帶著不滿,“對他再不采取果斷措施,他非出大洋相不可!”

“你是說他會跟女人睡覺?”

“我看有這種可能。”

“何以見得?”

“他已經發展到與康蒂摟摟抱抱還不能說明問題?”

“你看過一個描寫解放前上海我黨地下工作者一男一女假扮夫妻的電影,片名叫作《永不消逝的電波》麼?”

“看過。”

“你說他們兩個到底是真戲假唱還是假戲真唱?”

“當然是假戲真唱嘍。”

“我聽有的人說卻是真戲假唱。理由是:一男一女整天在一起,鬼才相信不會幹那個呢。”

“我們中國人在這方麵特別能發揮聰明才智,而且想象力極強。人家明明是由於對敵鬥爭的需要,裝作夫妻是為了掩人耳目嘛。可是,有的人卻總是盯著臍下三寸,實在是荒唐透頂。”

“這樣看來,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嘍!嗯?”薑博襄說完,不由哈哈一陣大秀。

何澤立刻悟到繞來繞去自己竟把荒唐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不禁臉一熱,連忙掩飾尷尬地笑了起來。

“好啦,我們還是把精神氣兒用在對史曼的調查上吧,本來現在我們就有點兒精疲力竭的感覺了,再來個內耗,那就會真的不戰自垮了。”薑博襄在說這番話時,顯得頗有感慨,而且還有些難以逆轉的神情,顯然他的視點的範圍遠遠超過他們本身。

何澤鄭重地點了點頭,看來他理解了薑博襄話語的廣泛含義。

“何副處長,你給守備一團曹政委打個電話,請他問一下一營二連的高軍的籍貫。”

“您上次不是專門去過一次麼?”

“就知道他是陝西人。沒問他是那個縣和那個村莊的。再加上你那個電話……”

“好,我馬上去打電話。”何澤沒等薑博襄說完,立刻走進隔壁房間。

沒過半分鍾,薑博襄猛地從逍遙式沙發椅上站了起來,而且脖子直直地往前探著,好象被隔壁房間一條粗粗的繩索扽著。

“什麼?你再大聲點兒?”

暫短的靜寂。

“高軍昨天晚上跑啦?!”

又是暫短的靜寂,但靜得令人感到沉悶。

“什麼?他留下了一封信?他在信上是怎麼說的?”

還是暫短的靜寂。不過,這靜寂不但使人感到沉悶,還有些不寒而栗。

“除了這些以外,他沒講是回老家還是到別的什麼地方?”

薑博襄似乎覺得脖子被扽疼了,急忙走了過去。

“什麼?他要去我們找不到的地方!”

“對。”

“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們已經給警備區首長和保衛處報告過了。”

“警備區首長有什麼指示?”

“兩條。一條是叫我們派人到他老家去一趟,看看他是否回去過;另外一條就是實在找不到也就算了,因為嚴格來講他本身就不是個當兵的。”

“你——”何澤一時不知怎麼表示態度為好,急忙一轉身,落在薑博襄臉上的是一雙乞求的目光。

薑博襄抬起右手往下按了按,做了個放下電話耳機的手勢,意思是讓他不要表示什麼態度。

其實,不表示態度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何澤遵從地說了聲“好啦,就這樣吧”,隨後馬上放下了電話耳機。

“是一條血性漢子呀!”薑博襄慢慢地在屋裏踱步,沉吟地發出讚歎。

“我看他是回老家了,不然他能到哪兒去呢?”何澤覺得,高軍聲言要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是假,而回原籍是真。否則,到外地連個戶口都沒有,又沒有親朋好友,怎麼生存呀?

“咳,現在不同前些年了。隻要有把子力氣,四海之大,到哪兒還不能混碗飯吃?再說,就他光棍兒一個,又不拉家帶口,自己吃飽了連狗都喂了,怕啥嘛!”薑博襄雖然帶結論性的話沒有說,但是足以使人悟到,他認為高軍的確是遠走高飛了,的確會到一個使熟悉他的人難以找到的地方。所以,對於他們調查組來說,高軍這條線索無須再寄以什麼期望了,而的確是斷了。

“哎,薑委員!”何澤突然感到大腦的灰色物質爆光似一閃,立刻捕捉到一個新的判斷,“我覺得,高軍的不辭而別,可能是史曼耍的一個手腕。”

“你是說,史曼想利用這一手來掐斷我們的調查線索?”

“我看是。”

“嗯——”薑博襄沉沉地呼了一口氣。

何澤以為薑博襄被他的發現喚醒了,立刻麵露喜色,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薑博襄的麵部表情,想進一步從他的神態上得到確鑿的證實。

誰知,薑博襄卻搖了搖頭。

“怎麼,不會是——?”何澤急切地想問個究竟。

薑博襄目光凝重地看了何澤一眼,一低頭,又慢慢地踱起步來:“我認為,史曼不會這麼幹。至於為什麼,現在我還難以說得清楚。但是,我有這種感覺。感覺,是感覺。”他的話語一字一頓,與步幅的距離好象相等,似乎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因而擲地有聲,直震人的心底。

此刻,何澤的確有些茫然了。這紛紜的頭緒,這變化多端的現象,這大相徑庭的判斷,還有這至今看不出多少眉目的緩慢迸展,令他委屈而不知所措。所以,他雙眉緊鎖地向薑博襄問道:“那下一步該怎麼辦?”那有些沮喪的語氣,仿佛他對這次調查史曼的任務能不能完成都失去了應有的信心。

“作為一名軍人,在‘二百米’的衝鋒階段是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的,唯有的隻能是挺起胸脯。”薑博襄依然低著頭,又依然是慢慢踱步,與其說是在告誡何澤,莫如說是在自我勉勵和提醒,“當然嘍,至於在衝鋒中采用什麼方法和選擇什麼途徑,是要靈活機動,是要因地而異的。這時的智慧和勇敢一樣仍然不可缺少。”

何澤以異樣的目光看了薑博襄一眼,覺得他方才的一番話語未必有些“客裏空”。現在是談什麼勇敢與智慧關係的時候麼?用“二百米”這個老掉牙的字眼兒比喻調查組目前所麵臨的局麵本身就不確切,如果說不是有意誇大這次調查任務的重要程度的話,那麼就是一籌莫展的虛張聲勢。都10多天時間了,調查工作沒有多少實質性的進展,我和吳程當然有責任,可你這個當組長的呢?管用的辦法倒不多,講起那些一貫正確的大道理來倒振振有詞,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