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博襄在采取下一步行動之前,再次打電話向“紀委”書記鄒大成請示,鑒於對女騙史曼的調查頭緒多、渉及麵廣的情況,是否請濱海市公安局介入此案,要末以上級的名義從警備區抽調幾個人擴充調查組的人馬。但得到的答複是否定的。理由是:此案渉及到不可言傳的人物,因此負責調查此案的人員不宜牽扯麵太大,仍維持現狀。而且,調查的範圍越小越好,越不形成聲勢越好。換句話說,即在不顯山、不露水的狀態下進行。
這就是特殊任務的特殊性。而這個特殊性又嚴格地規範了調查工作的特殊形態。就象當年美國國務卿布萊恩被人殺害於白宮內而美國總統韋伯斯特斷然宣布叫他年輕的特別顧何羅恩,費爾班克負責調查這一特殊案件卻不叫老奸巨滑的聯邦調查局的頭子柯蒂斯·伯克直接插手一樣。
“那咱們就螞蟻啃骨頭吧。”薑博襄安撫他的兩員戰將,臉色平和而深沉。
“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都如同老虎吃天,不知從哪兒下嘴了。”何澤在情緒上顯得有些懊喪,眉頭緊皺,臉蛋子總是不放晴。
“叫我說,咱們也來個小車不倒隻管推。”吳程在:三個人中屬於樂天派,因而話語也幽默滑稽,不時起到活躍氣氛的作用。此刻,盡管他右臂纏著繃帶,麵頰上也有塊擦傷,但依然樂嗬嗬的。
何澤的目光象鞭子一樣狠狠地抽向吳程,臉上泛著克製不住的憂慮和怒氣,因而話出口簡直就象咆哮:“你這家夥再不收斂,如果再發生昨天晚上的情況,不是小車翻不翻的問題,而是你的小命兒都要保不住了,我看你還推個屁!”
“我說閣下,請你不要亂聯係好不好?昨天晚上的情況,不過是不期然而然罷了。”吳程與何澤共事時間長了,說話也就隨便了。
薑博襄對於昨天晚上出現的情況的看法與吳程的認識是一致的。
那是他們三個人昨天晚上剛剛走出小天鵝賓館的大門,吳程正要隨同薑博襄一起乘坐老式上海牌轎車回警備區招待所,不料顧斐斐駕駛著鈴木牌輕便型摩托車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上來吧,我的騎士。”顧斐斐好象參加什麼文藝演出;似的,臉上都化了妝,大開領的翠綠色真絲雙皺襯衫裏,畢掩半露地聳起鑲著美麗花邊飾物的小白乳罩,下身穿著件帯花邊的粉紅色超短裙,兩眼帶著挑戰般的目光看著吳程,右手伸在脖頸後麵抖了抖沿著裸露的後背瀑布般流瀉而下的秀發,一扭下頦兒,連看都不看薑博襄和何澤一眼,臉上並報以一神蔑視的嘲笑。
吳程雖然沒有看薑博襄和何澤的神色,但是也能想象到他們將是多麼的難堪。對於這一點他是最受不了的。他覺得好象是自己被人當眾抽了一耳光,又覺得好象遇到一個行的的歹徒幾個小痞子不但不上前幹預反而見他來了奚落地大喊“閃開,雷鋒叔叔來了”一樣。他最忌恨這種對軍人的侮謾、岐視和戲弄,為此而不時產生一種報複心理。
於是,他毫不遲疑地抬腿跨到鈴木牌摩托車的後座上,又毫不遲疑地緊緊摟住顧斐斐的腰,命令般地喝道;“走!”
顧斐斐不敢怠慢地急忙一加油門,摩托車一下子躥出去老遠。
但是,沒過兩分鍾顧斐斐就感到受不了了,哀求般地說:“你輕點兒好不好,都把人家的腰快要勒斷了。”
“抱緊點才能顯示出男子漢野性的柔情和征服女人的魅力。”
“唉喲,疼死我了,你他媽再顯示魅力我可要呼喊救命了!”顧斐斐顯然感覺出吳程是在懲罰她,所以她扭頭威脅地低吼了一聲。
“喊吧,不喊你是狗日的!”吳程麵對顧斐斐惱怒的目光,眼裏沒有絲毫的怯懦和驚慌,隻有一抹深刻的陰鷙和某種固執的強悍。
這樣一來顧斐斐不但囂張的氣焰不見了,連那種男子般的氣質也消失了,變成一個充滿嫵媚和柔情的女子“我不喊了。那,那你可就鬆開胳臂呀。”
“沒那麼容易!”
“那你還要怎麼辦?”
“扭過臉兒來,讓我吻一下!”
“想吻人家,不說喝討好的話,反而象訓教似的。”
“別囉嗦!”
顧斐斐急忙往後一轉身。
吳程一伸脖子,狠狠地車顧斐斐臉頰上印上一個吻。“喲,你是吻人家還是咳人家呀,怎麼我這半邊臉火燒火燎的?”
“不叫吻也不叫咬。”
“叫啥?”
“叫啃。”
“這個詞多粗野。”
“現在我們中國本來就是他媽的陰盛陽衰,你沒看前些天一份報紙登載著一個電影導演的呼籲,希望軍隊出現幾個真正的男子漢形象。這不僅是男人的恥辱,也是女人的悲哀!”
“說點直接的,今天晚上那個小妞兒陪著你跳舞來著?”
“你為什麼不問,今天晚上與康蒂跳得開心不開心?”
“我不想提她!”顧斐斐賭氣似的一加油門,摩托車變得象個野性十足的叫驢,尥蹶子似的一躥一蹦地往前猛跑。
“女人的妒嫉。”吳程雙手搭在顧斐斐圓潤的肩上,“前麵路燈不亮,開慢點兒!”
就在這時,一輛汽車突然從前麵不遠處的一條胡同裏拐出來,而且車頭的兩個前燈突然大亮,直直地射在顧斐斐臉上,使她兩眼頓時變得失去了視覺,滿目銀白,似乎世界上的萬物都遁沒了,遁沒得不留一絲痕跡,其中包括她自己。
但是,她的理智似乎還留在身體的軀殼內。她慌忙往外一扭車把,摩托車象被刺傷的獅子似的猛地躍到馬路牙子上麵的人行便道上,一蹦一跳,憤怒發吼,使顧斐斐失去了駕馭它的能力。她見摩托車馬上要撞到一棵法國梧桐樹上,又急忙向右一扭車把,摩托車猛地一個急旋,象一個鉛球大力士拋鉛球一樣將吳程從後麵座位上扔了出去。
本來就猝不及防的美程隻顧呼喊顧斐斐趕快關閉油門,並提醒她踩下腳閘,摩托車再猛地一變方向,他覺得耳邊帶著風聲,猛地被甩出去足有兩丈遠,接著又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個足球運動員狠狠地踢了一腳,身子象足球般在坑坑窪窪的人行道上滾了一陣,屁股撞在一棵樹上,身子又被彈了回來,然後是一陣飛行,“咚”地一聲落在路旁一條埋設煤氣管道的深溝裏。
他覺得這一切好象是在做遊戲,不過是有驚無險。沒有駭然,沒有疼痛,也沒有暈蹶。所以,當他確認自己的確是在土溝裏小憩時,心裏暗暗罵了一聲:“娘的,裝什麼熊!”
便翻身爬起來,用力往上一躥,雙讚支撐在土溝的兩個邊沿,象玩雙杠一樣,身子奮力擺了兩擺,借著上升的衝擊力一下子上到人行道上,身子還來了個曲體翻轉一周半,這精彩的表演恐怕叫體操運動員見了也會翹手稱讚。
顧斐斐呢,見吳程被甩下車去,本來就嚇得驚慌失措,這樣一來愈發失去了對摩托車的駕馭能力,眼一閉,停止了尖叫,停止了抗爭,也停止了對生命的眷戀,一切都聽其自然,一切都聽候上帝的安排。結果呢,摩托車當真有了靈性,不僅避開了一個生鐵鑄成的垃圾潛,而且還巧妙地繞過了埋設煤氣管道的深溝,還戲謔般地緊擦一座木製報刊亭而過,最後緩緩地停在距報刊亭不遠的一個菜店的室外櫃台旁。摩托車除了車把上的反光鏡不知被什麼東西撞碎外,其它部位完好無損。摩托車雖然停下了,但由於倚在菜店室外櫃台上,所以顧斐斐還是定定地坐在摩托車上,雙手依然攥著車把,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