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恍惚的“忍者”西伯經常在渭水河邊茫然若失地行走,這時候,他遇上了與之一拍即合的“軍師”,有名的薑子牙先生,正在那裏釣魚果腹。
薑子牙先生在我心底是個深不可測的世故老人,他的老家是東夷,他遊走諸侯,卻一無所成,最後跑到陝西渭水河畔釣魚果腹。
七十歲經曆了無數失敗、吸取了無數教訓的薑子牙向西伯獻上寶策說:“猛烈的鷹鳥將要襲擊之前,會縮起爪子低飛;老虎將要搏鬥的時候,會低頭俯耳裝扮溫順。”
世故老人薑子牙加盟西伯集團以後,明確了韜光養晦的方針,強調事物的變動、依賴性的辯證法,卓有成效地開始付諸實踐。西伯裝作白癡,築靈台,列侍女,一種沉湎酒色、胸無大誌的樣子。
果不其然,解除警惕的紂王把集結在朝歌的軍隊主力改東調去討伐東夷,西向防禦的大門敞開了。
紂王總計三次親征東夷,自我消耗得非常厲害。隨後西伯就老死了,他的兒子周武王接繼了父親的地位,又等了幾年,覺得紂王已經跟東夷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公然向朝廷叫板舉起改朝換代的大旗了。
出征的時間是公元前1045年。這時候,歐洲地中海畔的希臘人,早已結束了特洛伊戰爭,進入所謂“英雄時代”。中國這邊,風和日麗的西北高原上,一個新興方國在積蓄了兩三百年的基礎上,站起在蒼茫地平線上,浩浩蕩蕩的隊伍,在一個忍者的兒子和一位世故老人的率領下,預備渡過黃河,把他們的旗幟插到兩千裏以東那個塵土喧天的舊王朝墳墓上去。
就在這個時刻,還發生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一對老哥倆,從前因為互相讓位而跑到周方國的伯夷和叔齊先生,這時候從收養他們的敬老院裏風塵仆仆地追上來了,老淚縱橫的倆大賢人,抱住武王和薑子牙的車轅,訴說子不可以背父、臣不可以叛君的人間第一大道理。
左手持黃銅大斧子,右手攥著象征權力的白犛牛尾巴的武王,一時錯愕不知如何應對。左右侍卒拔劍欲刺這兩個讓人不解的囉唆的老頭,薑子牙抬手止住了,“是義士啊,放他倆走吧。”
大軍帶起滾滾遮日的黃土,從兩個發愣的老頭子前麵碾過去了。老哥倆在接下來的周與商的存亡惡鬥中,該站在哪一方呢?當然,後來他倆以餓死首陽山上的行為,向曆史交上了他們的答卷。
龍旗的一方,列陣在河南朝歌南郊的牧野,總計三百輛戰車,戰車甲士三千人,支持戰車列陣的是步兵四萬五千人,此外還有諸侯兵車若幹。
虎旗的一方,哇,蔚然大觀,是鋪天蓋地,持矛橫戈,據說有十七萬兵馬,蝗蟲一樣集布在我國中原大地三千年前的晴空之下。
大風自東向西,從紂王臨時拚湊起來的士兵亂哄哄的行列裏——他們中很多人是從東夷抓來的俘虜,表明商軍精銳已經消耗掉很多了——獵獵地吹到遠道而來的西北人剛勁強韌的臉龐與乳虎般屹立的身形上。
日影向東空悄然移動,戰鼓從後擂動,起初聲音不大,你仿佛覺察不到它是什麼時候敲起的,隨後你知道它是在你的胸膛心髒裏擂響,順著你的血脈湧動你的全身每一塊肌肉,在鼓聲中,旌旗於四麵遊動,旌旗和鼓指揮著戰車像幽靈一樣輕輕在日影下開合布置,鼓聲指揮步兵的腳步,指揮各種兵器錯落有致地揚起或挺向前方,甚至每一個士兵的抬頭,每一個士兵臉膛上的表情和胸膛的呼吸,都在鼓聲的信號下,像一隻猛獸,把身體裏所有的發條緊緊上滿。敵眾我寡,隻有把三軍統一得像一個人一樣,才能夠操得勝券。深明此理的大白胡子前敵總指揮薑子牙,從指揮車上將令旗向日中直指,“殺啊——”中國曆史上第一次最大規模的戰車VS步兵的野戰,在兩大決定王朝命運的軍團之間,殘酷展開了。
牧野之戰中的風雲際會與變幻,是盡人皆知的,盡管(據說)商朝的前排士兵臨陣倒戈,調轉槍口,回過頭來為武王前驅,向十幾裏外的商朝老窩殺去,但戰爭機器一旦啟動,就一定要攪出血汁。這次戰役中的犧牲據說是血之流杵,夠意思的了。杵是棍棒,是當時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