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楚國屈原的這句詩,也提到了纓。纓就是冠係於頜下的絲繩。春秋時代的成年人,必須加冠。冠不是現代的帽子,現在的帽子基本上是個半瓢,而冠由束在發髻上的幾根梁和飾物組成,是鏤空的。冠的主要功能不是實用,也沒有保暖、防塵作用,而是禮儀和身份的標識,就跟現在穿西服要係領帶似的。當時的貴族和士人成年後都戴冠,而老百姓(即庶人)還有小孩、夷人、罪犯和女同誌,則不能戴冠。他們隻能在腦袋上弄塊布什麼的。由於罪犯不冠,所以大臣當朝謝罪時,都要免冠自謝。
有堅強的民族自信心的楚國人因為在文化上被中原人看扁,就故意標新立異,穿奇裝異服,衣服修長倜儻,佩帶長長的寶劍。就像80年代初那些穿喇叭褲燙大波浪頭的不被認可的社會小青年兒,楚國人逆反心理更強,故意跟中原對著幹,喜歡戴極高極高的冠,也許就像腦袋上插了個台燈。
楚莊王是我們本世紀(公元前6世紀)初的第一位寵兒,他有問鼎中原的霸略雄心,又具“絕纓宴”的恢弘氣度,把楚國的霸位,威加到了晉國晉景公之上。
這樣一位有成就的人,也講求生活情趣,楚莊王喜歡養寵物,就是個頭有點大,是一匹大馬。不過楚王宮很大,就是駱駝也裝得下。
楚莊王那匹雄壯駿逸的馬穿著五色絲衣,住在富麗堂皇的房子裏,睡在設有帳幕的席子上,吃切好的蜜棗幹,有五十個人伺候它,最後它得肥胖症死了。楚莊王非常地傷心,決定用大夫禮安葬這匹胖馬,優孟聽到這件事,跑進宮殿中,號啕大哭,說:“聽說大王的愛馬過世,憑楚國這樣的大國,隻用大夫禮安葬它,太草率了!請大王用君王禮安葬它,這樣一來,天下諸侯都知道大王是一個賤人貴馬的人啊!”
楚莊王恍然大悟,立刻改正。楚莊王最大的好處是聽勸,上文裏邊,好幾個死罪的人,比如解揚、華元,一聽別人勸告,他就饒了。
下邊要說說楚莊王夫人,夫人樊姬女士很關心楚莊王,她看丈夫耽於射獵,怕他荒廢政事,也怕他出危險,就改吃素食,不要莊王出去弄獸肉。楚莊王很感動,於是不再打獵,勤於政事。這位上了《列女傳》的夫人還有一件好事。當時,楚莊王老跟令尹虞邱子在朝堂上談論國事,一談就到大半夜,夫人問他怎麼這麼晚,莊王說跟賢相談話來著啊。
樊夫人說:“我主持後宮,積極到鄭、衛之地,去發掘國外美女,引進到後宮,從來不吃醋。而令尹為政這麼多年,從來沒推薦過一個賢能的人,他能算是個賢相嗎?”
莊王把媳婦的話給令尹一學舌,令尹嚇得直冒汗,趕緊推薦了在海邊陪著老媽過苦日子的孫叔敖替代自己。
孫叔敖是楚前司馬蔿賈的兒子。他小時候看見過一條兩頭蛇——按當時迷信說法,看見兩頭蛇的人必死,孫叔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但他還是追著,把蛇砍死了,以免別人看見它也死,大有公益心,受到媽媽的稱讚,也在普遍缺乏公益意識的中國人曆史上,獲得了令名。
孫叔敖治國,三年而楚國霸。道不拾遺,門不閉戶,而盜賊自食。孫叔敖治軍、整頓貨幣,都有兩下子。他最主要的本事還是修水利,在淮南主持期思陂水利工程(安徽壽春),這是文獻記載中的最早的大型水利工程,為大麵積水稻生產提供了旱澇保收的條件,澤被後世,也許比幫楚莊王打勝一兩場戰爭更有意義。
孫叔敖還特別簡樸,多次拒絕楚莊王給他的封地,妻不衣帛,馬不食粟,死後家裏窮得叮當響,老婆孩子需要自己砍柴燒火。於是那個優孟又出來了,穿著孫叔敖的衣裳戴著孫叔敖的帽子來找楚莊王。楚莊王嚇了一跳,以為老孫又活了,請他繼續當官。這個“孫叔敖”說:“不想當官了。”然後就跳著唱起來了,“不想當官了。當個貪官吧,家財萬貫,奴仆成群,可是鬧不好會殺頭;當個清官吧,一貧如洗,死後老婆孩子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看來這個矛盾早就有了。)
楚莊王趕緊撫恤孫叔敖的家屬子女。
“注釋1”按照伯、仲、叔、季,攝叔就是攝老三。
§§大結局——或者說遠遠沒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