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衛返魯(2 / 2)

碰壁是必然的。

但是欣慰也是自然的。是這十四年的流亡生涯,讓孔子從知天命走上耳順並逼近隨心所欲不逾矩的高遠的人生境界。對於學不厭誨不倦的孔子來說,這十四年的旅程,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學”與最有成效的“教”,十四年的時間與列國的空間,是他們師徒們最好的學校與實驗基地。他們的思想、精神、品格與政治理想,也在這種豐富的遭遇與多聞、多問、多見、多識之中,得到著鍛冶、提升與成熟。浩浩蕩蕩的流亡之旅,不也是一種宣傳播種之旅嗎?那麼多的國家,那麼多國家的君主、大臣與百姓,也因此而認識了儒家的學說與思想。艱難之中,不斷壯大的學生的隊伍,證明著孔子,也鼓舞著孔子。自己雖然最終沒能得到重用,甚至這一生再也沒有了通過出仕而實現自己理想的機會了,但是隨行的弟子如子路、子貢、高柴、宓子賤、冉有等人,卻能夠在不同的國家得到重用。這不僅是後繼有人的可喜之事,同時也在間接地實現著孔子的部分政治主張。

這次流亡在列國的影響是深遠的。

魯國,也沒有忘記孔子。

早在孔子在陳國發出“歸與!歸與!”的自白之時,魯國就有一個人想到了孔子。這個人就是曾與孔子有過“三月不違”、而後又因為“墮三都”失敗而分道揚鑣的季桓子。

公元前492年(魯哀公三年),病重的季桓子覺得自己將要不久於人世了吧?在兒子季康子的陪同下,父親在大街上乘輦巡看。他要再看一遍魯國的國都。人之將死,其心也容其言也善?病重的季桓子突然仰天長歎:“從前這個國家幾乎就要興旺起來,因為我得罪了孔子,讓他在外流落了多年,也使國家失去了一次興旺的機會。”說罷,又轉過頭來對他的嗣子季康子說:“我或許就要死了。我死之後你一定會接掌魯國的政權輔佐國君。在你輔佐國君之後,不要忘了把走了的孔子召回來啊。”沒過幾天,季桓子死了,繼承了權力的季康子想到了父親的囑咐,喪事一辦完就準備將孔子召回來。此時,有個叫公子魚的大夫出來勸阻說:“從前我們的國君魯定公曾經任用過孔子,沒能有始有終,最後落了個被諸侯恥笑的結局。現在你再任用他,如果不能善終,不是還會招來諸侯的恥笑嗎?”雖然沒有重新啟用孔子,季康子卻召回了孔子的學生冉有,也間接表達了對於孔子的和解與信任。

孔子對於就要離開自己回到魯國的冉有說:“這次魯國召你回去,不會小用,該會重用的。”其高興與欣慰裏,正滿盛著鼓勵與期待。也就是在這一天,在孔子向冉有說罷鼓勵之後,他又發出了“歸與!歸與!”的思鄉之音。

冉有離開老師回魯國去了,也把老師的思鄉裝在了心上。

對於孔子終於返魯,《史記孔子世家》作了如下闡述--

冉有為季氏統率軍隊,在郎地同齊軍作戰(今山東省長清縣),並打敗了齊國的軍隊。季康子對冉有說:“您的軍事才能,是學來的呢,還是天生的呢?”冉有回答說:“我是從孔子那裏學來的。”季康子又問:“孔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冉有說:“使用他要符合名分,他的學說不論是傳布到百姓中,還是對質於鬼神前,都是沒有遺憾的。我對於軍事雖然因為有功而累計討封到二千五百戶人家,而孔子對這些卻會毫不動心的。”季康子接著說:“我想召請他回來,你覺得可以嗎?”冉有說:“您想召請他回來,隻要不讓小人從中作梗就可以了。”於是,季康子便派了公華、公賓、公林,帶著禮物到衛國迎接孔子。

孔子回到魯國了。

對於孔子離衛返魯,司馬遷雖似言之鑿鑿,但是總還有讓人不盡信服的地方。我們不妨站開一些看待孔子的返魯及魯國季氏態度的變化。

有兩點足以讓魯國當政者季氏對孔子的態度發生變化。首先還是孔子的國際影響,孔子此前的出走流亡,已經讓魯國“落了個被諸侯恥笑的結局”。這樣一個得到國際認可並有著崇高聲望的孔子,卻要離魯流亡,長期以來已經對魯國掌權者季氏形成了不小的壓力。請孔子回來,可謂是亡羊補牢,可以立時就將這一壓力減輕。還有,季氏通過任用孔子的學生如子貢、冉有等,已經獲得了成功,收到了重大的效果,這也堅定了季氏召請孔子回家的決心。他的回國,必然會在魯國孔子的眾多學生中間產生良好的反應,也會相應增強季氏在魯國的實際勢力,並在輿論上得到大的益處。

於是,六十八歲的孔子,終於在公元前484年(魯哀公十一年)結束流亡生涯,回到了暌違十四年的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