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家裏的小妹,她穿著母親的高跟鞋,塗著她的口紅,戴著男孩子的帽子,隻是希望她的手能夠像春風拂過一樣撫摸自己的頭發。可在他們家裏,大哥才是“永遠的王子”,即使他遊手好閑、放蕩無恥,但仍然能夠得到母親的青睞。所以,她才會變得愈發叛逆,才會接受東尼昂貴的戒指,並且在學校裏大搖大擺地展示給同學和老師。在西貢,她是一個得不到愛卻保持著孤傲的小姑娘。那些幼年時期的美好,都隻能留在不算長的記憶當中。“我們在滿月的夜晚看書,坐在平房的遊廊裏,麵對著暹邏灣的森林。”她在另外一本書裏寫道,“我和小哥哥到處亂跑,爬樹、抓鳥,像當地人一樣生活。”
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當地人”,西貢那些充滿法國風情的建築和植物都說明了這一點。杜拉斯並沒有在書裏寫他們具體的住址,可是如今的美術博物館就是當年法國人的居所之一。那是一棟三層小樓,外牆是黃色的,帶有陽台的窗戶又細又長。從一扇窗戶探出頭去,可以和隔壁的人打招呼,順帶看看對麵的邊城市場。
迎著大門,是個歐洲古典式樓梯。節假日裏,會有越南年輕人在這裏拍攝婚紗照。新娘通常身材都很好,有人穿婚紗,也有人穿奧黛。雖然個子都不是很高,可身材卻都很好。比起那個單薄的15歲平胸少女來,她們更符合現代的審美。
美術博物館的門票隻要10000越南盾,相當人民幣約3塊錢。西貢還有更省錢和更能讓人感受到巴黎的地方—紅教堂。它是一座聖母大教堂,模仿巴黎聖母院鍾樓的設計,牆磚全都從法國運來。在教堂前麵的花園廣場上,矗立著一座重達4噸的聖母瑪利亞雕像,由羅馬教會1945年捐贈。現在教堂仍在使用,信仰天主教的人們會來這裏禱告、懺悔、唱讚美詩。當年,在聖母的庇佑下,瑪格麗特會脫下她承載著所有自信的男士禮帽,在這裏憧憬從未到達的巴黎。
西貢河,流淌著塞納河的情緒
西貢被稱作是“東方小巴黎”,除了那裏有法國人以及法國人為了懷念故土所建設的廳堂樓宇之外,還因為其舒緩散漫的城市情緒。水是這種情緒的來源:巴黎有塞納河,西貢有西貢河。
杜拉斯經常會通過《情人》中的自己,說著同一句充滿意象的話:“大河,在遠方。”由於這本小書寫於她70歲的時候,所以那時她顯然已經見過並適應了巴黎的種種。如果瑪格麗特口中的“大河”是她從未見過的塞納河,那麼作者筆下的“大河”則顯然是她已經遠離幾十年的西貢河。
西貢河發源於柬埔寨東南部,向東南方向流淌,繞過西貢市的東邊,注入爭萊灣。早年間那些法國殖民者們看上了這條河,沿著它的河岸建房子。當他們離開的時候,這些老建築就成了高檔酒店,其中就包括Hotel Majestic Saigon。
在河景房的陽台上看向對麵,渾濁的西貢河卷著浮萍流去,像是一條無人打理的野河。或許正是這種矛盾感,才鼓舞了瑪格麗特和她的情人—他們就在這種氣氛當中跨越了種族、年齡,不問未來地在一起。而在電影《戀戀三季》當中,三輪車夫同樣想要跨越鴻溝,總是站在雕梁畫棟的Hotel Majestic Saigon外守望著他的愛人。西貢其實隻有兩個季節,旱季和雨季。但是在導演裴東尼的心裏,他默默地為男女主角們加上了第三個季節:希望的季節。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會把這位美籍越南裔導演的《戀戀三季》當做另外一位越南導演陳英雄的電影,可比起後者的《青木瓜之戀》,前者顯然更加真實。它把握到了越南人的脈搏,那就是“哀而不傷”。
“哀而不傷”的人們盡管慵懶,卻仍然堅持做自己手裏的事,因為生活總要繼續。所以,每天早上6點鍾,街頭都會出現挑著擔子賣米粉和冰咖啡的婦女。男人們在出門做工之前,都會到這裏來吃個悠閑的早點。所以,每天晚上7點鍾,邊城市場周圍突然會竄出來一大群人,在15分鍾內把馬路變成步行街,兩旁是賣中國便宜貨和小吃的攤位。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們得享其成,來一份用新鮮椰子煮出來的鮮甜海蝦,差不多要100塊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