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3)

魏曉蘭問:“他怎麼知道的呢?”

連喜說:“俗話不是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嘛!再說,這裏這麼多山東支邊青年,還有,賈場長的愛人馬春霞不是和你一個縣城的嘛!”

“之前,有人給爸爸撮弄找個人,爸爸都是搖頭,”連喜說,“最近有人給他撮弄,他就不搖頭了……”

魏曉蘭瞪大眼睛問:“怎麼?你爸爸有人了?”

連喜點點頭。

魏曉蘭問:“誰?”

“這人你可能認識,是山東支邊青年,”連喜說,“叫王俊俊。”

“王俊俊?”魏曉蘭有點兒驚訝,“剛才你一說,我還以為席皮一犧牲,馮二妮不好找了……”

“馮二妮好找,席皮犧牲後不少人追求她呢!她懷念席皮,把席皮的父母雙親接來落戶以後,嫁給了席皮的表哥,現在過得很好。”連喜瞧了一下魏曉蘭說,“王俊俊倒是一直沒結婚。剛記事兒時就聽說過,你可能知道,說是支邊青年剛到開荒點上的那個晚上,好心的薑苗苗選擇了兩個長得漂亮的山東姑娘,一個是王俊俊,一個就是二妮兒,不明不白地送進了高大喜和我爸住的馬架子裏,王俊俊心情一直很苦悶,尤其聽說高大喜就是她迷戀的英雄後,苦悶加懊喪,就更加感到悔之晚矣。聽說也有人追求過她,她興致不高,總覺得應該找個差不多的,一來二去,耽誤了自己,成了大齡青年。咱這地方發展是發展,還是封閉得厲害,年齡一大,有人給她和爸爸一攛弄,還都有那麼點意思……”

“噢……”魏曉蘭一聽,心底竟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他們相處到什麼程度了?”

連喜說:“彼此都點頭了,私下有接觸了。王俊俊來我爸這裏吃過飯,我爸爸也到王俊俊家裏吃過飯……”

“照你這麼說,王俊俊應該是二婚頭。”魏曉蘭有點兒不是心思,不知是嫉妒,還是攻擊,帶有搶白的口氣說,“不是二婚頭,哪來的家?”

連喜搖搖頭:“王俊俊是咱小江南農場惟一的大齡青年,農場領導研究,也給了一套房子。”

“嘿,”魏曉蘭的心底裏,由不是滋味仿佛成了酸溜溜苦滋滋的味兒,“你爸爸也五十來歲了,兒大女大的,又結什麼婚呢?不怕給兒女帶來不光彩嗎……”

“媽,咱不說這個了,”連喜不知該怎麼回話了,“你倆的事兒,你既然來了,就很好。我找時間好好和他談談,我還是希望你倆重新和好……”

魏曉蘭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反對。

連喜說:“媽,你已經來了好幾天了,我按著你的意見一直瞞著。農場裏已經有了風聲,你怎麼也得露麵呀!怎麼也得見見爸爸,也得見見賈場長。那個人挺好的。還有場裏那些領導,要是知道你來了,都會來看你的……”

魏曉蘭心想,賈述生他們來不來無所謂,是怨是仇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問題是這次奔連喜來,連著個方春,她心裏正在矛盾著,見不見方春?什麼時候見?怎麼見?方春會怎麼樣呢?能像連喜說的那樣?還是連喜為了顧全兩頭說好話……一連串問號在她腦海裏直打架。她見連喜愣著瞧自己,接著連喜的話題,做了個小發揮:“賈述生他們知道我來了,有可能來看看我。他是勝利者,還要表現出寬胸懷、高姿態嘛……”

“媽--”連喜一皺眉頭,“話不能這麼說……”

他感到了魏曉蘭說話不對勁兒,話語之中像是藏著一些東西。

魏曉蘭見連喜神色不妙,也覺出了不該在成熟的兒子麵前透露這種心態,便用隨和的口氣說:“我隻不過是這麼說說。”她接著展開話題問,“連喜,這個新派生的小江南農場的領導還有誰?”

“賈述生是場長兼黨委書記,王繼善是副場長,副場長還有薑苗苗……”

“薑苗苗?她也在小江南農場當領導?”魏曉蘭奇怪地問,“高大喜不是在光榮農場當場長嗎?他倆之間鬧矛盾了?”

連喜笑笑給她解釋說:“他倆一直過得很好,有了兩個孩子。老二是姑娘,長得和她媽媽一樣一樣的,漂亮、苗條,唱一口好歌,快大學畢業了。這回,場黨委號召北大荒的孩子提前回場,頂替返城知青的空位,她報名了……媽,你看,我說哪兒去了……”

魏曉蘭一笑,像看出了什麼秘密,拉住連喜的手說:“連喜,你是不是和高大喜的這個姑娘對上象了?”

“沒有,沒有……”連喜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我還是和媽說正經事兒。高大喜去光榮農場當場長,薑苗苗也提拔成了副團級幹部,組織上說他倆不適於在一個班子裏工作,要采取回避政策,就把薑苗苗留到咱小江南當副場長了。”連喜接著說,“還有兩個副場長,一個叫劉茂森,一個叫孫振鵬。”

魏曉蘭自言自語地說:“我都認識。張愛寶當了六分場革委會副主任以後,劉茂森當的一隊隊長,孫振鵬是當時二隊的隊長。”

“媽,看來你都認識。”連喜說,“還有兩名副場級幹部,一個是一名知青,返城走了,還有一個叫周德富,身兼多職,副書記兼紀檢書記,羅益友是工會主席。”

“噢,知道,認識……這些人都提拔了,”魏曉蘭說,“周德富是原三隊隊長,羅益友是八家子村的,後改成四隊的副隊長。看來,都出息了,農場發展了,他們也都升官了。”說到這裏,她更加滿腹惆悵起來。情仇、失意、孤獨、嫉恨、狼狽……各種複雜的味道,在她心裏糾集成了一個翻滾著的浪疙瘩,翻滾著,翻滾著,旋轉著,旋轉著……

連喜見魏曉蘭臉上現出了苦楚的神色,問:“媽,你在想什麼?”

“連喜,媽和你說句心裏話,”魏曉蘭帶有傷感的表情和口氣說,“我離開北大荒這些年,不管這裏的人怎麼說,怎麼議論我,甚至是指責我,我從內心裏反省,隻有一件事情問心有愧,想起來心裏難過。”

連喜問:“媽,哪件事兒?”

“你可能聽說過,就是我下令燒荒犧牲的那八名上海女知青。”魏曉蘭說,“現在想起來,那時候我確實是不懂,大火著起來,怎麼能命令她們迎著火截住呢?風大火旺,能截住嗎?我想起這件事,心裏就揪得難受……當時,我也衝向火海了呀……”她向連喜露了一半真情,又掩蓋了一半真情,歎口氣說,“唉,也難怪王大嶺他們對我那麼大火,我對不起袁喜娣那八名上海女知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