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房內安靜到能清晰地聽到一滴一滴更漏的聲音,安澄以為夜之航差不多已經累地睡著了,他於是起身就要退出去,正要退下去之際,夜之航那泛著陰氣的聲音卻響了起來,“繼續說。”
他一直都閉著眼,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那,安澄一聽到聲音,立馬嚇地轉回身,忙重新跪了回去,抹汗道:“皇上,沒什麼可說了的。就這些。”
聞言,夜之航輕然一笑,猶如三月的桃花,漫天紛飛,然後他薄唇輕啟,悠悠吐字,“安澄”
這是夜之航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安澄聽地一愣,驚恐地縮在了那。
“如果朕還沒有老糊塗的話,似乎——記得,未央宮的一切事務,朕都是交由你去打點的。”
安澄背弓如蝦,哆哆嗦嗦,帶著哭腔地叫了聲“皇——皇上。”,字字顫抖。
夜之航嘴角一掀,“安澄,你是打算自己主動跟朕坦白呢,還是????”說到這裏,恰頓了住。
安澄渾身汗滴滴的,一邊用手背擦著額上的薄汗,一邊哆嗦著開口,“皇上恕罪,紅妝姑娘一事,奴才——奴才——確實有參與。”
夜之航聽到這裏,一臉哂然,已經從塌上下來,走了過去,繞著跪在地上的安澄,緩慢,緩慢地踱起了步子。
走了不多時,他終於停了下來,扭低頭問安澄:“小安子——,朕有個問題一直都很想向你求證一下——”
“皇上折煞奴才了。”夜之航話才講到一半,安公公已經搶白了過去。
夜之航笑而露齒,殿內幽暗昏黃,他幾步走近,伸手拍拍安澄早已抖地不清的肩膀,寬聲道:“小安子,別那麼害怕,朕也隻不過問個問題而已,至於嘛!”
安公公恐怕早已經被他那滿目含笑,卻森冷異常的麵容給嚇地不清了吧,話回得都有些語混了,“還???還???請皇上明示。”
“嗯???”夜之航兩手負背,連語調都沒有什麼起伏,“小安子,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呢?”頓了頓,又再特別強調了一句,“別跟朕打馬虎眼!”
難道——
安澄的心,突然有一瞬窒息的感覺,然後想了想,又鎮定了下來。
他不由得又拿手背抹了抹汗,勉強地擠了一絲笑容,“皇上,奴才的心始終都是向著您的。這一點,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隻是——”安澄臉頰微偏,滿目為難,“隻是,紅才人這件事,奴才確實是擅作了主張,替貴妃娘娘把人給安排到未央宮的。”
安澄說完,探了一下夜之航此刻的心境,感覺他似乎沒有生意的樣子,又接著道:“皇上,恕奴才說句您不愛聽的,娘娘這麼做,雖會惹怒了您,但也是情有可原,娘娘她,恐怕是整個宮裏麵,惟一對皇上真心的人了。那是掏心掏肺啊!皇上。”
“夠了。”夜之航怒喝了一聲,“朕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被夜之航這麼吼了一聲,安澄一下子乖了不少,不過,今晚他似乎話出奇的多,而已處處向著蕭沐如,仿佛就是與夜之航杠上一樣。
“皇上,奴才可是旁觀者清啊,服侍了皇上這麼多年,奴才見多了各宮娘娘的臉色,貴妃娘娘真的是一心一意地對著皇上。否則,如果換做是其他宮裏的娘娘,恐怕隻會是暗地裏不知搞些什麼來暗害雲姑娘,而貴妃娘娘她卻是寧可冒著風險,不怕頂撞皇上而惹禍上身,也要直言進諫。這份心意啊,連奴才看了都大為的欽佩!”
“紅才人一事。”安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動容且哀憐,“娘娘的心其實比您還痛。當時娘娘來找奴才的時候,把紅才人交給奴才的時候,奴才不小心看到了娘娘正轉過頭抹淚。”他歎息了一聲,“天下哪有妻子將別的女人推了自己丈夫懷裏是不痛的呢。可是娘娘她卻——”安澄的聲音開始哽咽,直到後來,連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隻是一味地低著頭,不再接話。
殿內空前的安靜,一段寂久的沉默之後,夜之航長歎了一聲,“朕知道了。”
安澄抬頭,一臉驚喜而難以置信地看著夜之航,“皇上。”和潤而動容的叫了一聲。
“但是那樣並不能改變朕留下雲裳地念頭。”夜之航淡淡地轉向窗邊,望著窗外的月色,平靜地說著,“小安子,朕以前失去過一個,朕不想這回,再失去這一個。如果做了皇帝,連留住一個女人的能力都沒有,那朕要來這個位置又有何用。”
他幽幽一歎,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可,皇上,雲姑娘畢竟太弱了,皇宮對於她,隻怕會是個深淵啊。”安澄又小聲地駁了一句,以示他對自己看法的堅持。
說到這裏,夜之航一下子轉過了身,對著安澄,“小安子,你知道嗎?朕以前也是如你這般看法,所以朕一直很擔心雲裳在宮裏,若是有一天朕保護不周,有一點疏忽的話,都會害了她。可是——朕今天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雲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