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喝點水吧!”耳畔,一個輕柔的聲音把我從思索中拉回現實,來人正是珠兒,也如他們一般,穿著青色素衣,隻簡簡單單挽了一個髻,興許是天風太過凜冽,此刻她的臉上有點點紅潤,淒迷在風雪中,恰如一株淩寒的紅梅。
我恍然意識到,珠兒已經十五了,端的出落成了美人兒胚子。微笑著接過水袋,我輕飲幾口,長路顛簸,我也的確有些口渴。我望著白莽無盡的前路,問道:“還要多久?”
“大約還有十裏路,小姐不要心急,想來四五個時辰便可到達。”珠兒低首回答。
“不是我心急,而是今日總覺不妥。”我說。
“小姐莫要多想,您是聖母娘娘,有什麼妖魔鬼怪也見了您也要乖乖伏法。”她輕聲寬慰道。
我不禁展顏,笑道:“就你嘴裏像抹了蜜一般,你且去吧,沒什麼事不要總過來,叫幾位叔叔見了說咱們不識禮數。”
“是!”她轉身盈盈而去。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雪依舊紛飛不止。隊伍已行至山口,整條路上除了低低的誦經聲外,再無其他的聲響,而這番若有若無的淺唱愈發突顯周圍的寂靜,一種近乎詭異、可怕的寂靜。
似乎樹也感到潛伏於黑夜深處的種種異動,簌簌地脫下紅葉與白雪織就的冬衣。
不知是否是葉的輕吟太過突兀,林子裏,一群還未及難渡的北雁從枝頭掠起,高聲叫嚷著,飛向天際。
我的手緊緊攥著寬大飄逸的衣袖,一種不祥的感覺順著寒風絲絲滲入骨髓。衣袖裏,是臨走前的那個夜晚,爹給我的匕首,名叫鳳舞,如雪的刀刃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鳳,鳳鳴於九天,神色高貴而蒼然,仿佛昭示著一個末路王朝的興衰榮辱。他說:“若有不測,可以自保。”無論多麼厭惡於他對娘的無情,我始終相信他的權謀。
“咻——”有陰寒的風急速瀕近我的觸覺。
我本能地向旁邊躲,一支冷箭直直的釘在我坐下的紅蒲 團上,蒲 團上的白蓮被箭尖劃破,盛開出純白的棉絮混了雪向帳外飄去。我驚疑不已,爹不是說一切隻是障眼之法?
未及我多想,又是幾記飛箭,坐轎忽然向左劇烈搖動,我身體一滑便滾了下去。再看那幾個淨世童子,四個中已倒下了三個。
幾乎是同時,有人驚呼:“保護聖母!保護聖母!”
身後尾隨祝禱的教眾大多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此刻已自顧不暇,誰又能顧得上我,這些聲音很快因一群從黑暗中掠起的身影掩埋而被掩埋。
我剛滾至路邊草叢,也顧不得飛雪落滿了全身,揮出袖中的鳳舞護在胸前,觀望著眼前的形勢。有三四個蒙麵大漢馬上發現了我,直奔我而來,我身旁的侍從已悉數倒斃,幾名會武的又相隔甚遠,我不禁感歎:吾命休矣,不知珠兒能否渡過此劫。
眼看他們一步一步逼近,離我僅剩三步之遙,我將心一橫,閉上眼揮刀向前。
隻聽一聲悶哼,我所等待的疼痛感並沒有如預期般到來。
我好奇地睜開眼,一道寒光閃過,快若流星,那樣迅捷的光芒,刺痛了我的雙眸。
等星光故去,一襲頎長的黑衣映入我的眸中,再看那幾個蒙麵人,已經倒地不起。這黑衣人頭戴鬥笠,鬥笠上披著黑紗,重重疊疊的黑色濃重的讓人看不清就裏,他抓住我的手,說:“跑!”
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他的聲音有說不出的魔力,讓我心甘情願地跟他走。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跟著他跑,他一手拉著我,一手放在嘴邊吹一記口哨,一匹俊逸的黑馬踏塵而來。他一把把我拖上馬,又立即跳上來,雙腳用力一夾馬股,馬如離弦的箭般直衝向山穀中。
同時衝向山穀的還有身後那些人射來的火箭,奇怪的是,他們並不隻是射向我們,還射向周圍的地麵。我正納悶,他已加快了驅馬的速度,黑馬放蹄而奔,潑墨般地揮灑入蒼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