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呆愣了片刻,立即點頭道:“有,有!奴婢這就給您拿!”
酒,真是個好東西。
能消愁,怎麼不是好東西?
我望著醉得不醒人事的鳶兒,淡淡笑著,淚水卻珍珠斷線般不住地滑落。
可為什麼,我還是會流淚,我的心還是會痛如刀割?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端起酒壺,將這最後一口炙熱甜辣的液體灌入喉頭,想要驅走這周身刺骨的冰寒。
夜風將門扉吹開,一點一滴地吹散我的迷亂。我忽然意識到,這些日子猶若一場甜蜜而奢侈的夢幻,隻是再美的夢,也總有醒來的時刻。而醒的那一刻,世間卻獨我一人,獨我一人!
我踉蹌著跑入院裏,揮舞著雙臂哭喊道:“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一晌貪歡!”
天旋地轉,我捂著酸痛欲裂的頭,歪歪地倒下,卻在落地的前一刻歸入一個冰寒似鐵的懷抱。
我雙眼迷蒙,下意識地要推開那人,卻發現觸手都是僵硬的鐵甲,霍然睜眼,那張令我又愛又恨的麵容盡收眼底。
我流著淚輕撫著他明亮的麵孔,癡癡道:“我又夢見你了嗎?傻狐狸,你為何總是這樣好看?你的劍眉聳起了令我心馳的峰巒,你的眸子裏耽溺了我多少期盼?你的薄唇……你走吧,永遠不要再回來。我不要醒來後發現這一切都是虛華的夢幻,那會讓我更孤獨更心寒!你……你走吧!”
然而那人的懷抱卻更緊更深,他將我橫抱起來,闊步走入屋內,又輕柔地把我放在榻上。鳶兒被驟然驚醒,沒有多言,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燭影暈開黑夜裏最昳麗的水墨,我輕搖昏沉的臻首,顫抖著雙手去碰觸他褪去了厚甲的胸膛,想要確定眼前的美不勝收是否是一種真實。
那層薄薄的錦緞不足以隔絕他的炙熱,以及那健碩的肌理。他驀地攥住我的雙手,眼神裏的灼熱令我霍然清醒,這……這不是夢!他就是陳友諒!
我慌亂地推搡著他,甚至拿枕頭砸他,嘶喊道:“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陳友諒卻得寸進尺,輕巧地抓住軟枕壞笑道:“是誰整日夢到我卻說不願見我呢?嗯……傻丫頭,怎麼喝這麼多酒?”
“不要你管,你走!你別碰我我!”他的肩膀已經漫到我胸口了,我索性一口咬下去,雪白的錦緞都被我咬出了破口。
陳友諒徒然發怒,剝落我的腦袋,連帶著我肩上鬆散的披風。他甚至罔顧我的反抗,猛搖著我的雙肩,怒吼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懂嗎?懂嗎!”
他從未對我如此野蠻、凶悍,我忽然意識到我的這個夫君本就是個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勇猛的男子啊。我驚惶地似隻被猛獸盯上的小鹿,想逃卻無處可逃,急切之下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望著他目色裏火焰山般炫麗的怒火,我反而鎮定下來,鼓起勇氣哭喊道:“你不是有那麼多溫香軟玉嗎?我是不懂!她們懂!你去找她們啊!你走!你走……”
我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唇已經狠狠地攥住我喑啞的哭泣,他是那樣瘋狂、暴虐,整個猶如一把寒光出鞘的利劍,肆意地屠殺著我內心最隱匿的情懷。
我躁動的身子漸漸軟了,酒精的作用令我提不起一絲力氣。身上的衣衫被他一層層地挑開,冰冷的觸覺令我如墜寒窖,雙眼似成了江河的源頭,淚水總也止不住。
“別哭了!”陳友諒抬起頭,神色複雜地望著我,低喝道。
在他的嗬斥下,我哭得更洶湧,他的眼光瞬間凝固,長身而起,拿起佩劍就要出門。
我無助地抓起棉被擋住泄露的春光,眼睜睜地看著他奪門而出。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慌亂而憤怒地嘶喊道:“我是你的女人,你隨時可以占有我!但絕不是這樣屈辱的占有!絕不是!”
轉瞬間,陳友諒卻又折身回返,奔過來將通身顫抖的我拉入懷間,柔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別怕,我……”
他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唇邊,讓我注視著他光亮的褐色眸子,誠懇道:“我知道你惱我,那些女人都是以前……總之,我已經把她們都攆出府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唯一。相信我,阿棠,我……”
我昏亂的目光漸漸明晰,看著他幽蘭般潔淨的臉頰,似有細細的琴弦輕柔地撩撥著我的心。
忽然覺得自己瘋狂而癡惘,可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隻有他一個親人,隻有他啊!
哪怕這是迷途而不知返的愚蠢,我也不管不顧了!我不能讓他離開我,無論如何都不能!
我抬起頭,目光堅定,一字一句地對他說:“諒,讓我做你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