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燈市遇襲(1 / 2)

整整一天,我都心神不寧,也許是因為那個怵目驚心的夢,也許是因為這短暫卻久遠的分別。

鳶兒和鶯兒忙前忙後的,張羅著眾人在院子裏掛滿大大小小的紅燈籠。燈籠上是鑲描著金邊的富貴牡丹圖案,燈芯恰巧點在牡丹的花心,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竟比一般的燈芯都要亮堂許多。那明亮的光芒透著薄薄的紅紗向夜色裏滲出,映得滿室都是曖昧的紅色,隻是這原本喜慶的紅,此刻瞧來卻妖豔的緊,沒來由地令我心煩意亂。

我悵然地注視著滿目的紅霞,恍然意識到,原來今日是中秋佳節。原本月圓人圓的日子,我們卻分別了。

庭院深深深幾許,眼前,是厚重冰涼的紅木門,縱使院裏芳草夾樹,梧桐巍峨,亦失卻了幾分落英繽紛的柔情繾綣,隻屬於情人間的柔情繾綣。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紅燈明燦,散去了黑夜裏濃鬱的寂寥,卻散不開我心中的寂寥。

君問歸期未有期,陳友諒又一次離開我,他甚至未曾告訴我何時再來。為什麼他不去試著相信我?我已經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勇敢地站在他身側麵對所有疾風暴雨!

夜裏有螢火蟲無聲地飛舞,小小的微光在紅燦的燈光下愈發渺弱,似乎隨時會泯滅,一如人心底的情愛。

我這邊正愁容滿麵,寧凝卻叩門而來,她提著一壺濃甜的桂花釀,笑盈盈地對我說:“阿棠,在想什麼呢?”

我轉身向她,接過酒壺,卻沒喝,隻是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酒壺發呆,過了片刻突然問道:“阿凝,你怎麼一個人?今日不是中秋節,趙大哥呢?”

寧凝輕聳香肩,不置可否道:“還不是跟著你那夫君,忙公務去啦。”

我喜孜孜地執起她的手,好奇道:“你知道他們整日都忙些什麼嗎?”

寧凝眼光發亮,神秘莫測地湊近我的耳朵,輕聲道:“不告訴你!”

我羞惱地推開她,伸長了手臂去嗬她的癢,她樂得“咯咯”直笑,連聲告饒。

直到我停下手中的襲擊,寧凝才神秘兮兮地說:“你想不想去逛燈市?”

我瞅了兩眼院子裏忙活的婢仆,將雙手一攤,無奈道:“你覺得我可以嗎?”

寧凝拉起我的手,笑得比鮮花更靈燦:“你當然可以,你又不是犯人!隨我走吧,男人們宴客不顧家,咱們女人也得去找些樂子才好呢!”

我頓覺新鮮,點點頭任她拉著我走,奇怪的是這次並沒有人阻攔我,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踏出了府門。

是陳友諒已經完完全全接納了我才會這樣做嗎?

我這樣想著,心頭像被灌了蜜水一樣清甜,頓時將所有的隱憂都拋諸腦後。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街市上都掛滿了明亮的燈籠,小到米鋪、當鋪、油鋪、水果鋪,大到銀號、客棧、酒樓,各個都張燈結彩,節日的氣氛甚濃。長街上,有十幾人舞著一條條長長的火龍,約摸七十多米,龍身由堅韌的珍珠草紮成,上麵插滿長壽香,所到之處,青雲繚繞。火龍周圍簇擁著一群執著燈籠的孩童,那燈籠樣式繁多,有魚鱗燈、蛋殼燈、稻草燈、鳥獸花樹燈等等。也有幾個姑娘悄悄的順著江水的波浪推下一種叫做“一點紅”的花燈,以祈求自己能遇到水月一樣純潔明亮的良人。

當然,這其中最幻美的還要數孔明燈。

我雙手合十,望著天上緩緩升起的孔明燈,在心中默念:“一願郎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阿棠!”有低沉的男人聲音從身後傳來。

詫異之餘,我驀然回首,卻見長街火龍的對麵,有一個身影偉岸的朱衣男子正翹首盯著我看。瞧他的樣子,似是萬分焦急,恨不得穿雲破月地飛過來,奈何街上人潮擁擠,火龍貫布,他怎也無法挪動步子。

在一旁閉目許願的寧凝驀地睜開雙眸,拉住不由自主向前方探身的我道:“阿棠,你怎麼了?”

我伸出手臂指向對麵擁擠的人群,叫道:“阿凝你快看!那邊有個人在喊我的名字!他一定認識我!”

寧凝向前探著,目光卻漸漸冷寂下去,她拽著我往相反的方向走,邊走邊說:“他一定是認錯了。這裏人太多,咱們去別的地方吧!”

我疑惑地推開她的手,堅定的搖頭:“我不走,最起碼應該去看一看,也許他真的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