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為曆史提供細節(1 / 2)

關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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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2月,我開始了在《南方周末》的工作,擔任“城市版”的編輯。在此之前,我的職業履曆主要是地方晚報和體育媒體的編輯,對於《南方周末》這類全國性周報的價值觀、操作思路和流程都不甚了了。可以說,忐忑地坐到編輯部裏,和NBA季前賽開始時的“菜鳥”易建聯沒什麼區別。

“城市版”的操作,每期一個大型話題,帶有明顯的雜誌化傾向,與這份報紙的氣質不盡相同,對我而言適應起來倒還容易。不過,這樣的日子隻維持了100多天。

2003年初夏,《南方周末》原“城市版”準備改版,意在增加新聞性和人物報道,並做一些中國式特稿的嚐試。

其時,新來的部門主任楊瑞春對作為“城市版”主力記者之一的李海鵬寄予厚望,而報社剛創辦的子刊《名牌》雜誌也力邀李海鵬,這讓李海鵬有點左右為難。

5月31日,前亞洲舉重冠軍在沈陽“毫無尊嚴”地死去,楊瑞春很希望以這個人的不幸故事作為“特稿”的嚐試。沈陽和體育,都是李海鵬比較熟悉的,楊瑞春說服了《名牌》領導:讓李海鵬先去把這個題目做了吧,就算救急,當時的情景,似乎李海鵬即將寫下在這份報紙的最後一篇報道。

很少有同事預料到,李海鵬在沈陽完成的報道《舉重冠軍之死》,竟有點振聾發聵的效果,它敘事的技巧、文字的感染力和深厚的人文情懷打動了許多人,也最終把李海鵬留給了“特別報道”版。《南方周末》的特稿試水,就以這樣一個略帶戲劇性的幕後故事,正式開始了。

據我了解,李海鵬並未把《舉重冠軍之死》列為自己最滿意之新聞作品,但單就特稿嚐試而言,它對於《南方周末》特稿版(後正式命名為“特別報道”)乃至中國式特稿的示範意義,無疑是無可替代的。就文本而言,《舉重冠軍之死》至今仍是我眼中最好的特稿之一,甚至幹脆把“之一”去掉也可以。

有了這麼高水準的起點和標杆,“特稿”的嚐試在報社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認可,也為此後的特稿版奠定了不俗的基調。

尤其讓人欣慰的是,原“城市版”的張捷、李海鵬、南香紅、沈穎等同事都成為特稿版的編采骨幹,大家秉持相近的理念和情懷,對特稿實踐充滿了熱情和創造力,艱苦的新聞采編工作從未如此讓人激動又富於樂趣。需要特別提及的是,《南方周末》特稿版的誕生及發展,楊瑞春作為最重要的推動者,帶動了這個滿懷激情的團隊。

《舉重冠軍之死》,也是我作為編輯接觸的第一篇特稿。老實說,在此之前,我對於特稿幾乎毫無概念,連著名的《普利策新聞獎特稿卷》都沒看過呢。回想起來,麵對《舉重冠軍之死》那麼一篇傑出的特稿,我作為編輯有點束手無策——不知道自己還能對它做些什麼,除了和美編商量著如何美化版麵。

在這本《南方周末特稿手冊》中,非常榮幸,大約六七篇特稿經由我的編輯刊發到版麵上,不過編輯過程大多與《舉重冠軍之死》一稿相似,我頗為“無能為力”地把這些優秀的稿子送上版麵,難以提供更多的錦上添花的助益。

當然,我不認為自己真的是一個無為而治的編輯,我參與了前期的選題確立,采訪前及寫稿過程的思路溝通,記者與編輯在碰撞中確定特稿故事的指向,交流對情節、細節的處理意見,觸發靈感。對於特稿操作而言,編輯的前期溝通顯得尤其重要。為我供稿的是那麼優秀的寫作者,思路一旦確定,多數時候你隻需靜候流暢的敘事和優雅的文筆。

截止2003年,我進入新聞行當已經8年,但毫不誇張地說,正是特稿上的嚐試,才讓我找到了自己在新聞上的理想和方向。

由於某些原因,我2006年年初離開了《南方周末》,先後供職《南都周刊》、《體育畫報》和《中國新聞周刊》,但以特稿的理念處理選題,以特稿的技法寫作,卻一直是我所致力追求的。在《體育畫報》,特稿式的體育人物、體育專題,在中國的體育報道中顯得很新鮮,很特別。事實上,它在美國早就不是新生事物,比如美國《體育畫報》的BO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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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特稿其實是一個不科學的、界定模糊的名詞。“特”是什麼,語焉不詳,是指報道的篇幅、深入程度,還是指文章的操作手段?因為模糊,於是中國那些頂著“特稿”標簽的文章也就五花八門。要知道,《知音》還把他們雜誌上的長篇故事稱為“特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