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青年派

廣州人 廣州事

作者:楊淳子

大城市的夜裏確實沒什麼特別的消費方式。尤其是廣州,這個適宜生活的大都市,說白了就是僅僅滿足豐富的物質生活,文化還有待開發。“下館子”聽起來下裏巴人,是廣州青年重要的社交方式。成都人愛說“蒼蠅館子”,廣州人則叫做大排檔。這種館子,第一是因為好吃,出品夠地方,夠地道,夠草根。借李安的一句話,廣州城裏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好吃的大排檔。

相對於北京上海,廣州不走高端洋氣路線。廣州青年喜歡在下班之後,鑽進飯館裏,許多人圖方便,到達商場林立的市中心,自然有生意紅火標準量化的餐廳。味道差強人意,價格也偏貴。而真正的廣州青年更喜歡裸陳於市井氣最重的街頭巷尾,也許是立交橋下的潮汕海鮮粥,坐在搖搖欲墜的木凳上,吮吸炒花甲裏濃鬱辛辣的湯汁,或是大嚼香辣蟹,一邊看著斜對麵夜總會小姐和客人勾肩搭背,進進出出。世道人心,人欲天理,吃鹹點,看淡些,杯盤狼藉,不覺東方之既白。

居酒屋是館子和酒吧攪揉在一起的產物。在這樣充滿淡然和曖昧的小小空間裏,很適合帶著些許感傷和沉溺的戀情慢慢氤氳。剛步入熱戀期的情侶還可以悄悄地在桌子下麵牽手,但其滋味又似白豆腐放進了味噌湯裏,唯有加上溫熱的清酒,才體會此中深意。廣州人身材較北方人嬌小,吃大塊排骨的東北菜或是邀朋引伴的大打邊爐,似乎都不夠契合自身的氣質。而坐著榻榻米,一小口含著壽司,一小口燜著清酒,觥籌交錯,竊竊私語,大聲笑,似乎更符合當下風情,是讓人與人之間潛移默化擦出微妙火花的飲食場所。

與這座城市戀愛了三年之後,心開始犯癢癢。對於柴米油鹽綾羅綢緞,都已心如明鏡般知曉哪裏有價廉物美的選擇。“常年住在鬧市裏的人大約非得出了城之後才知道他離不開一些什麼”。可惜我一直在城裏,繁華色彩光影固然美妙,但衍生物似乎太過稀少。對於事兒逼或者追求生活品質的人來說,與一座城市建立了親密關係之後,總會有些膩味和遺憾,希望生活能有多點範兒,情感生活也多點波瀾。於是在打完牙祭後,想與三五好友在意味深長的氛圍中,看著燭光,蕩著杯中酒,聊聊八卦和心事。還未找到穩定伴侶的人更是需要有個曖昧的空間拉近距離,在月光下幻化出一副好臉色,釋放出白天沒有的驚豔和活力。

如果說結婚真是找人搭夥吃飯,下館子是去酒吧之前的必經之路。有的人不喜吃飯那般正式,直接與人相約後半場。如果是男女約會,不吃飯就好像明擺著告訴人家,我和你交往不是以婚姻為目的,欠缺點誠意。正是因為吃飯需要相對而坐,若不是天雷勾動地火,總會生出幾分尷尬。大部分中國人還是不習慣也不善於與陌生人交往,隻有披著荷爾蒙的外衣,以明確的邂逅勾搭為目的,用不正經的方式,在酒精和音樂的催化下,才能一掃平時悶騷和靦腆,營造一種其樂融融的娛樂場麵。

我們不敢明目張膽向往欲望都市,但誰都在心裏默默期盼,無論男女,在確定得一人身心而白首不相離之前,都需要在快節奏的工作之餘,暫時忘卻高價樓市和父母催促,享受一份屬於自己的自由。酒吧是一座城市的幸運。酒吧是一個城市中人的開懷,是他們性格上的潤澤與豐盛。它使得城市不再壓抑,讓青年與這座城市締造了盟約。酒吧固然是一座城市的背書,卻也是城市的B麵,提示著它的營養所在,它的不完美,它卸妝後的真相,以及頹然之後的可能。

酒吧也分為鬧吧和清吧。也許是現代人掙紮在生活漩渦中壓力太大,總是為了感情困擾、缺乏存在感或者是生存狀態而抑鬱。有人喜歡泡鬧吧也許就是出於種種這樣的苦衷,畢竟喧鬧沸騰人擠人的空間可以拉近人的距離感,公共空間又可以對本來已經疲軟的愛欲造成刺激。如果是一群朋友成群結隊簇擁而上就更加可以互相壯膽,壞事一起上肯定能打消對於急吼吼直奔主題的道德淪喪感。男人們開著名車,不經意地把車鑰匙放在桌麵上,然後不吝嗇地開最大最貴的房間,亂叫昂貴的酒水來證明自己在現代都市裏的魅力;女人們則展示自己的臉、胸、腿,在舞蹈中展現自己的體力與活力乃至媚態,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每當看到夜店門口一排排的名車,心裏不禁酸溜溜的,有錢男人怎麼都喜歡跑到這種地方。而女人們如果告訴閨蜜,“我和他是在夜店裏認識的”,必然遭致如同買到A貨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