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澗(1 / 3)

敞亮的屋子裏,爐火熏香,然而還是有微微的寒意。提筆文書的碧衣婦人聽完了手下的稟報,依舊是一邊書寫一邊淡淡地應道:“還沒找到麼?也是,幽竹林裏的五行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破得了的。”

“那門主要不要屬下繼續捉拿古翔月和軻煜?”

“算了。”忽然軟下了語氣,碧連天的臉上仍是毫無表情,“想來現在的血劍主人已經沒有力量在拔劍了吧?新任的朱雀、青龍、玄武,三位堂主還不錯吧?”

“雖說武功的確不如曾經那三個人,但是對軒轅門是絕對忠心!”

“那就好!真是可惜那三個人了。”歎了口氣,碧連天放下了筆,抬起頭看著自己的下屬,“你該不會是第四個人吧?”

“屬下不敢!”

輕輕笑出了聲,碧連天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你,你現在已經讓展汐離開洛陽了吧?”

“沒錯,她接下來會去各大門派尋找幫手。”

“幫手?哼!江湖上誰不對魔刀主人恨之入骨?要是她還能活著回到洛陽,那麼這裏就是她的葬身之地!”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對麵男子的臉上,“至於上官珊諾那個丫頭,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屬下知道。”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指尖點著檀木桌,碧連天的眉目間還是有著莫名的焦心,“白虎,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門主放心便是。”淡淡的應道,俯首的黑衣男子抬起頭來,白虎的眼裏有著暗藏的光芒,“屬下告退。”

黑衣消失在視野裏,屋裏的一側,有門扉打開。看著走入屋子的年輕男子,碧連天問道:“怎麼樣?你覺得他有問題嗎?”

“按照這些事來看,白堂主是沒有問題。但是他與上官珊諾曾秘密來往過,還隱瞞了玄武堂主劫走展汐一事,我們不防不行!”

“這我知道。”碧紗窗下,碧衣婦人深深呼出一口氣,望向窗外,“一個又一個的背叛我,你說,我還能相信誰呢?”

男子靜默無言地坐在一旁,出神的望著窗外,仿佛沒有聽到門主的問話。

都是身處在江湖這個懸崖邊,被欲望和仇恨牽扯到了一起。但是你若不走,就是在拉著我後退,那麼就隻好斬斷你我的線,任你墜入深淵。

隻是,墜入深淵的究竟是我還是你?

夜幕四合,黑夜裏分不清地麵上橫流著的液體究竟是什麼。然而血腥的味道還是暴露了這場殺戮。

“高越,一定要把這裏收拾得幹幹淨淨,不留一個活口!”黑衣男子手持著青色的劍,冷冷地吩咐道。手下得令後紛紛散去,轉瞬間,軒轅門的殺手就消失在藥嵐澗的夜幕之中。

“白虎,你竟然背叛我!”在啟動所有機關都沒有反應過後,藥嵐澗的女主人,中原第一神醫上官珊諾終於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

清麗的劍鋒上有暗紅色的血液流下,在一劍貫穿一個女子的身軀後,黑衣男子抬眼對著角落裏的上官珊諾微微笑道:“沒錯,隻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步光劍再次閃耀,在一片血紅中殺氣四溢。

藥嵐澗勾結軒轅門叛徒意圖對江湖不利,軒轅門門主料事如神,先下手為強,一舉鏟平了藥嵐澗。而中原第一神醫上官珊諾也死在軒轅門白虎堂主的劍下。在軒轅門剛剛平定了內亂之後,又立刻鏟除了藥嵐澗。江湖中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洛陽。而銷聲匿跡的魔刀主人在這場藥嵐澗的大劫裏竟然沒有出現,更成為了眾人猜測的中心問題。

又是深秋,又是涼風。

藥嵐澗裏是一片衰敗的跡象,不過離開近一年,就變成了如此麼?望著眼前的狼藉,牽著馬匹的藍衣公子不由得低低歎息了一聲。

“很可怕對吧?”輕紗蒙麵的碧衣女子輕輕苦笑道,“有什麼辦法呢?不過還真是多謝你了。”

“你應該謝你自己,我不過是跑跑腿而已。”再次望向這滿目的蒼涼,展汐的笑容裏也有了些許的凝重,“犧牲了這麼多,就看接下來的了。不過,你也真是舍得。”

“何謂舍不得?”冷笑著,麵紗下女子的聲音仿佛輕得不驚塵埃,“走到現在,舍不得也要舍得!”

“該走了!”徒然間,有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黑衣男子騎在馬上望向這裏。久違的藍衣填滿他的瞳孔,卻帶著陌生的冷淡氣息。

手指輕輕搭在腰間的墨色長簫上,展汐笑道:“你和他倒是越來越般配了。”

“汐兒!”一緊張,早已不叫的稱呼也脫口而出。雖隔著麵紗,但想象中碧衣女子緊張的樣子讓展汐不由得笑了起來:“好了,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些事,晚些來找你們。”

“一切小心。”恢複了鎮定,碧衣女子轉身走開。被白虎拉上馬後,她這才回過頭。蒼茫原野上的那襲藍衣仰望著天空,雙手交叉放在胸口。

是在為誰祈禱呢?

一步,兩步,三步,左轉,然後向前四步,再右轉……

像是在走迷宮,那些自己曾經走過的足跡已經被掩埋。然而那些腳步還是那麼深刻的留在記憶裏。

泛黃的竹葉鋪滿了地麵,有鬆軟的黑色泥土透過葉間的縫隙露出來,像無數雙空洞陰暗的眼睛。

避開守在幽竹葉外的軒轅門的人,展汐小心翼翼地數著自己的步子,避免迷失在這五行陣裏。直到小竹樓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展汐才停下了腳步。

那個地方,已不是自己的家了。

想不出理由去冒然敲響竹屋的門,更不可能像從前一樣大搖大擺在還未進屋時就大聲說:“我回來了。”

已經回不來了。所以就隻能躲在遠遠的地方,偷偷望上一眼麼?

自己曾經喜歡坐的窗沿後麵,是不曾改變格局的屋子。透過大大的窗戶,有紅衣忽然闖入展汐的視線。依舊是細致如畫卷的臉龐,隻是眉目間早已沒有了一年前的冷漠與殺氣。取而代之的是閨秀般的恬靜。

她的生活,該是很平靜的吧?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友人,展汐卻隻能死死握著袖中的風血刀,腳下仿佛是萬丈深淵,無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