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三、華生回憶錄的補述(2 / 3)

“終於有一天傍晚,我正趕車在他們住的陶爾魁裏街區徘徊,忽見一輛馬車停在他們門前,然後有人拿行李,接著他們兩人出來上了車。我遠遠地跟著他們,心裏卻害怕他們又要搬家。他們在萬斯頓車站下了車,我也跟著進了月台,聽他們打聽去利物浦的火車,值班員告訴他們,剛發出一班車,下一班要在幾小時後,斯坦傑森似乎很懊惱,而垂伯卻有些手舞足蹈。我走在離他們很近的人群中,能夠清楚地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垂伯說他要辦點私事,很快回來,可他的同伴卻想阻止他的單獨外出。垂伯說,這是有關他私人不便對人說的事,隻能單獨去。我沒聽清斯坦傑森的對話,但垂伯隨即破口大罵,說他隻不過是仆人罷了,有什麼權利對他橫加指責。這樣,他的同伴自知沒趣,便就此作罷,告訴垂伯,他會在郝黎代旅館等他。垂伯說他十一點之前回來,便離開了車站。”

“我終於等到了一個絕好的機會,真是天不負我,隻要他們一分開,便彼此孤立無援,我就能夠各個擊破。但我並未草率行事,我要讓他們在臨死之前清楚地知道是誰殺了他們,為何殺他們,這樣才是完滿的複仇行動。我早已計劃好,他們罪有應得、惡有惡報的大限之日已到。巧得很,前幾天坐我車的一個布瑞斯頓路一帶看房的人把一把鑰匙落在我車上了,在他領取之前,我弄了一個模子,然後配了一把。這樣,我便在倫敦城中擁有了一個可以自由行事不受幹擾的地方了。萬事俱備,關鍵在於如何把垂伯弄到那個屋子裏去了。他走著走著,不時地走進一兩家酒館,在最後一家酒館呆了半個小時,出來時顯然又喝多了,搖搖晃晃地叫了一輛雙輪小馬車,便上了車。我緊緊尾隨其後,經過滑鐵盧大橋後又走了好幾英裏。最後,我很奇怪,他又回到了原來的住處,我簡直不知道他回去做什麼,可我還是跟了過去,把車停在離房子一百碼的地方。他進了屋,馬車便離開了。請讓我喝杯水,我渴得要命。”我把水遞給他,他一飲而盡。

他接著說:“我感到好多了。接著說,我等了足有一刻鍾甚至更長一點,屋子裏突然響起一陣打架似的爭吵聲,接著房門大開,垂伯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我不認識的小夥子。小夥子揪著垂伯的領子,到了台階邊便用力一推,接著又一腳,垂伯被踢到了大街上。他晃著木棍大聲喊道:‘雜種!看你還敢不敢欺負良家婦女!’他憤怒至極,如果那個惡棍不奪路而逃,他一定會狠揍一頓呢。垂伯跑到路口轉彎處,見了我的馬車,連忙招呼著跳上了車。他說:‘趕快去郝黎代旅館。’”

“我一見他上了我的馬車,真是欣喜若狂,心髒高興得怦怦直跳。我真怕由於過度興奮,在這千載難逢的時刻,它會壞了我的事。我把車趕得很慢,籌劃著如何複仇。我可以把他拉到鄉下偏僻處一算總賬,我正猶豫間,他幫我解決了這一難題,原來他又犯酒癮了,讓我把車停在一家酒店門口,等著他。他直喝到酒店打烊,出來時已經爛醉如泥了,我知道,我已穩操勝券了。”

“你們別以為我會乘他不備殺了他,那樣做隻是執行嚴正的審判而已,我是決不會那樣做的。我做出一種決定,這個決定會提供—個能給予他一線生機的機會。我在美洲流浪期間曾做過各種工作,一度在‘約克學院’實驗室做看門人和清掃工。一次,教授在講解毒藥時把一種叫生物堿的東西給學生們看,這是他從美洲土人製造毒箭的毒藥中提煉出來的,其毒之烈,隻沾一點,人就立即斃命。我記住了那個藥瓶的位置,沒人時便倒了一點出來。我是個天才的藥劑師,把這些毒藥做成了易溶的小丸。我便把它們放進盒子,一個有毒的,一個無毒的。我想,一旦有機會,便讓兩位仇人一人一盒,由他們每人先服一丸,剩下的歸我。這樣一來,如同槍口蒙上手帕射擊一樣,無聲地置人於死地,並且聽天由命。從那時起,我一直把藥盒帶在身邊。現在它們終於派上用場了。”

“當時已經時近淩晨一點,風雨交加,淒清慘淡。可我心裏卻欣喜若狂。你們可以想像,一件二十多年每天都朝思暮想的事,終於觸手可及時,我會多麼高興。我點了支雪茄,吐著煙霧,來穩定緊張的情緒。由於異常激動緊張,我的太陽穴怦怦亂跳,手也不住地顫抖,我似乎看到了老約翰和可愛的露茜在冥冥之中向我微笑,他們的樣子非常清晰,就像我看得清你們一樣。一路上,他們總是在我的前麵,一邊一個,跟我來到布瑞克斯頓路的那所空宅。”

“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淅瀝的雨聲。我回頭看了看垂伯,他縮成了團,醉得昏睡過去。我晃著他的肩膀說:‘到地方了,下車吧’。他說:‘好的,車夫。’我想,他一定以為到了郝黎代旅館,因為他二話沒說,就走下車來,跟我走進了空屋前的花園。不過他還是搖搖晃晃,我不得不扶著他走,以防跌倒。我們進了前屋,我敢發誓,費瑞厄父女一直走在我們前麵。‘怎麼這麼黑。’他邊說,邊亂跺著腳。‘一會兒就有亮了。’我說著便點燃了一支隨身帶來的蠟燭。我把臉轉向他,同時用蠟燭照亮了臉,接著說:‘伊瑙克·垂伯,你還記得我吧!’他還未完全清醒,半醉中瞧了我好半天,突然臉上流露出恐怖的表情,開始抽搐起來,看來他認出了我。他馬上麵如死灰,搖晃著向後退,我看見他額頭上滾下了豆大的汗珠,牙也在不住地打顫。見他這副模樣,我忍不住狂笑不止。我早知道,複仇是件頂頂痛快的事,可還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滋味。我說:‘你這個惡魔!我滿世界地追你,從鹽湖城到聖彼得堡,你總能逃命。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咱們之中有一個,永遠也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我說這番話的時候,他不斷向後退。他一定以為我是瘋了。我確實和瘋子差不多,太陽穴上的血管像敲鼓一樣亂跳不止,要不是血從我鼻子中流出來,使我輕鬆一些的話,我想我的病就先要了我的命。‘你說露茜·費瑞厄現在怎麼樣了?’我邊叫著邊鎖上門,並把鑰匙在他眼前晃了幾下,‘懲罰實在是來得太慢了,可是現在總算到時候了。’我看他簡直怕得要命,嘴唇顫抖著,想要討饒,但他自己也很明白,那是無濟於事的。他結結巴巴地說:‘你想謀殺我嗎?’我說:‘這根本談不上是謀殺。處決一條瘋狗,怎麼能說成謀殺!你們殺死我未婚妻的父親,又搶走了她,折磨死了她,這整個過程你有半點憐憫嗎?’他爭辯:‘不是我殺了她的父親。’‘但是,是你碾碎了她那顆純潔的心!’我厲聲喝道,一邊把毒藥盒子送到他麵前,‘讓上帝裁決吧。揀一粒吃下去。一粒死,一粒生。我吃剩下的一粒。都來看看,上帝是否公道,或者叫賭運氣。’他嚇得躲到一邊,大叫饒命。直到我用刀抵著他的喉嚨,他才吞下了一丸,我吞下了另一丸。我們相對而坐,僵持了一兩分鍾,看到底誰死誰活。他臉上開始顯現痛苦的表情,我知道他中毒了,而且當時他那副嘴臉奇形怪狀,讓我發笑。我把露茜的婚戒舉到他眼前,可一會兒,他便伸著兩手,搖晃著,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我用腳翻他過來,沒有心跳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