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顯不耐的府衙一見少年，立刻來了精神，抻胳膊擼袖子地走上前去，想要架住他，卻被他一步退開。
就見那長睫輕啟，沉靜若水的眼眸精準無比地望向紫衣，一瞬不瞬。
“殿下……”
語驚四座，堂中瞬寂，一時隻聽得銅漏沙沙的輕響。
“紫川星辰！”一聲暴喝，店角那人拍案而起，“你耍我？！”
“七王爺少安毋躁……”一旁頭戴鬥笠的白衣試圖安撫，卻被暴跳如雷的七王爺一手撩翻在地，鬥笠滾落一邊，露出一張傾世絕色的臉。
“什麼政治聯盟？”七王爺氣急敗壞地掀了桌子，“設計毒死了我皇兄和太子，最後找著個替罪羊居然是你的人？敢情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把本王一並繞進去？！”
紫川星辰倚在雕欄上，斜眸望著七王爺，突然連話都不想同他講了。見他輕慢如斯，七王爺愈發得怒不可遏：“來人！給本王拿下！”
人數眾多的府衙一擁而上，刀光劍影，架勢頗為嚇人。
紫川星辰不動聲色地抬指做了個手勢，隨侍得令，足尖一點，人便貼著地麵飛掠了出去。
地方府衙就會些三腳貓功夫，對付地痞流氓倒還過得去，這種訓練有素的侍衛根本攔都攔不住，他們隻來得及擺好姿勢，就覺得膝彎一疼，便哇啦哇啦地倒地哀號了。
溫熱的鮮血隨著刀鋒飛濺而出，鄰近之人皆遭了殃，幾個尚被困在樓內的女客尖叫著昏厥了過去。
四周亂成一團，紫川星辰的眼裏卻隻剩下那個少年，看著他事不關己地在那處立成了一副畫，看著鮮血濺上他玉色的臉頰。
纖長的睫毛在少年臉上投下厚重的陰影，襯著眼角的幾點猩紅，無端邪肆。
不稍片刻，兩個侍衛便已殺近了少年，其中一人伸手想去拉他，卻被人一劍刺開。
“絳王爺殿下就這般急著要殺人滅口麼？”橫劍擋在少年身前的玄衣五官深刻，赫然是那牡丹坊內一別經年的西廂“貴客”。
“玄已然？”居高臨下的紫川星辰貌似惋惜地睨了他一眼，“我倒是忘了……玄國還有你這麼一號人物……”
言語輕柔若絮，然待最後一個字音消彌空中，森冷的殺機怦然迸現。
銀光一閃，纖巧的匕首擦著肩橫至項前，烏黑的發絲被削斷一束，軟軟地墜到了地上。
“不……不要動！”握著匕首的手指淨白纖長，卻在微微顫抖，“你們都不要動！”
鋒利的刀刃劃破肌膚，嫣紅的顏色暈染成一線，繼而順著蒼白的肌理緩緩滑落。
觸上頸項，輕微的刺痛。少年垂眸看著指尖的那抹豔麗，笑容一如既往的淺淡。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自己的血了……”
“閉……閉嘴！你閉嘴！”身後之人似已魔怔，手指抖得愈發厲害，又平添了好幾道傷口，“你不是人！不是人！是妖怪！妖怪！妖怪不會說話……不會說……當初你就不說……彈啊彈啊……人就死了！死了……一灘血……不是人……不是人……哈哈，妖怪……死了……”
“月……月管事！”店掌櫃跌跌撞撞地跑上去，“您冷靜些……”
指節輕叩，兩個侍衛聞聲退回，靜待下一步指示。
紫川星辰借著雕欄撐起半懶的身子，眉眼含笑，直覺得眼前這副場景實在有趣。
那女人顯然是瘋了，他這般垂眉斂目，不作絲毫掙紮，是要同她一起死麼？
“玄已然……”少年緩緩抬眸，淡然望向麵前的玄衣，說了今天的第三句話，“你若救我，我便將這玄國的王座送給你……”
“放肆！”殺氣暴漲，眾人隻見得一道寒光殘影，下一刻，七王爺已麵目猙獰地逼至少年跟前，“你竟敢！竟敢！！”
少年身形微動，淩厲的劍鋒貼著耳際擦過去，刺穿了身後月管事的肩膀。
月管事痛叫出聲，甩手扔了匕首，匕首在空中打了個旋兒，挨上七王爺的頸側，留下道細長的血痕才堪堪跌落在地。
“父王！”玄已然一步跨過來，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七王爺，“您沒事吧？父王！”
七王爺捂住傷口，困惑不解地望向麵前那個染血的少年，看著他纖薄的唇角浸染上詭魅的笑，愈發濃厚的血腥味盈滿鼻腔，眼裏的困惑最終蛻變為難以置信。
“父王？父王！”
“七王爺！”
“王爺！”
再殷切的呼喚，業已喚不七王爺那迅速流逝的生命。
“精彩……”輕淺的掌聲，“本王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流光泗溢的眸中夾雜了太多的東西，讓人欲辨難辨，“讓你充作本王的手下，倒是屈才了……”
“什……麼？！”
滿座皆驚。
少年終於輕笑出聲，細細淺淺若清風過耳。
“我可從未說過他是我主子之類的話，從頭至尾，都隻是你們的一廂情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