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學係,方靄青老師大概是最不起眼的人物了。小巧玲瓏的方靄青,身材是平鋪直敘的,性格也淡得象白開水。她不喜交際,待人接物缺乏激情,從不跟別人套近乎。這樣一來,她跟係裏同事們的關係便漸行漸遠,成了數學係的一名獨行俠。係裏有些男老師,跟她共事五六年了,直到現在還叫不出她的名字。
她的這種性格,也影響到了終身大事,已經三十出頭了,方老師仍然單身一個。
方老師有一位讀研究生時侯的同學,叫田艾霞,是一位胖胖的、紅撲撲的杭州女人。她跟方靄青畢業分手後,時隔六年,從上海到S市出差,順便到方靄青的學校去看望她。兒子已經五歲的田艾霞,見方老師仍住在單身宿舍,難免大吃一驚。她就對方老師說:
靄青,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挑剔了,見到合適的就趕快結婚吧。你還真以為這世上有什麼白馬王子?
方靄青說;霞姐,你真的冤枉我了。我能挑剔誰呀?我是真的找不到,沒緣份。
田艾霞聽方老師這麼說,就走到她跟前,用肥墩墩的雙手在方靄青的臉上搓了搓,笑嘻嘻說道:
你說的可是真話?若是真的,我就請一位了不起的紅娘來幫你的忙。
方靄青問:你請誰呀?
我請的這位紅娘,本事通天。她要是肯幫你,包你心想事成,很快就能找到如意郎君。
霞姐,別賣關子了,你說的到底是誰呀?方靄青說。
觀音菩薩,田艾霞說。
觀音?方靄青冷笑一聲,說:霞姐,你還信這個?
怎麼不信?我跟你說吧,我們普陀寺的觀音菩薩可靈了,田艾霞說。觀音是慈悲菩薩,管的就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生死禍福,姻緣婚配。你要是有虔誠心,能真心實意敬奉她,就一定能得到她的庇佑。
想了一下,田艾霞又說:
這樣吧,靄青,我看你也難得去一趟普陀寺。普陀寺那邊,我就替你辦了。我如果去了寺裏,就順便替你燒燒香,許個願,誰要你是我的師妹呀?不過你也不能閑著,到時侯我會將觀音從普陀寺給你請過來,把她的像放在你桌上,這就靠你自己天天敬奉了。
方靄青說:我怎麼敬奉?難道要我在宿舍裏燒香點燭?
這倒不必。你隻須懷著虔誠之心,每天抽時間看看她,把你的心思向她默念出來就行了。
過了三個月,田艾霞再來s市出差,就真的帶來了一尊觀音菩薩的雕像。
方靄青老師一看見這尊像,就喜歡上了它。
這倒不是因為方老師信了田艾霞的話,真以為一尊菩薩像就能大顯神通,替方靄青拽出個如意郎君來。方老師喜歡這尊觀音像,是喜歡上了它的材質,它的造型,把它當做了一件心愛的工藝品。田艾霞帶來的這尊觀音,有三十厘米高,是木頭雕出來的。方老師雖然不知道它是什麼木材製造的,但感覺雕像的紋路清晰別致,手感細膩,想必它的材料不是等閑之輩。這尊觀音的造型更是讓方老師倍感親切。至於為什麼?方老師想了很久,發現原因就在它的臉部。這尊觀音的臉象極了田艾霞,也是圓圓正正的,慈眉細眼,月牙嘴。方老師對這個發現並不失望,畢竟,她是喜歡田艾霞的。
以後,方靄青就多了一件事做——他在書桌前坐下,準備看書備課之前,總會情不自禁地望一望桌上的觀音像,摸摸它。為它檫檫洗洗,也成了她每天的功課。
方靄青老師其實是一個情感細膩的女人,而且多才多藝,遠不是她的同事們想像的那樣,以為她除了會解方程、計算不定積分,其他方麵一無所長。她的文學功底就不錯。她喜歡寫寫短小精悍的散文,隔三岔五的還能在本市的報刊上發表豆腐塊文章。她的數學係的報架子上麵,就時不時有她的豆腐塊文章吊在上麵,隻不過她的同事們沒在意。
方靄青愛寫文章,時不時投投稿,自得其樂。時間長了,她在S市業餘寫手這個圈子裏還有了點小名氣,並因此屢屢獲獎。署假前夕,她又因為一篇不過一千字的短文,獲得了一份特殊的獎勵。
這是一篇有獎征文,文章的題目是主辦方擬定的,叫做“我愛塞北好風光”。方靄青哪裏去過塞北啊?可她看了一點參考資料,閉們造車,三下五除二就把文章寫好了。過了一周,就有人打電話過來,說她的文章得了一等獎,獎品是名為去塞北H市參加一個關於旅遊產業的學術研討會,實則上那裏遊玩的差旅費。
方老師接到這個電話,心裏就犯了嘀咕。她事前並沒有注意這次征文的獎勵是什麼,也跟本沒有去北方旅遊的打算。方靄青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她在這座城市出生、長大,讀小學、中學,一直是班上的數學尖子。然後她被保送到本市頭號名牌大學,在那裏讀完本科、碩士、博士,最後被分配到本市工業大學任教。可以說,方靄青實際上是個土包子。她雖然是個大學老師,都市白領,但這輩子還沒有去過離S市兩百公裏遠的地方。現在,沒見過世麵的方靄青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要她孤身與一幫陌生人去遙遠的北方旅遊,她心裏難免有點發虛。
但接著機票就送來了。機票在手,方老師的感覺又不一樣了。這可是一份價值不菲的獎品啊。吃住帶飛,少說也有五六千塊,把它退掉實在可惜。再說,隨票送來的《與會須知》也吸引了她。有一些學界名流會參加會議,包括幾位文學界的大腕。方靄青如果去開會,肯定能見到他們。
方老師就下了決心,接受這份獎勵。主意一定,她就開始作旅行前的準備。
先是買來一些參考資料,包括一本《長線旅遊常識》。接著方老師就按照旅遊常識的提示,上超市買了一些旅遊用品,有運動鞋、藥品、電筒等等。這樣忙來忙去的,出發的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
飛機下午四點起飛。方老師吃完中飯,洗完澡,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困,就站了起來,打算去床上躺一陣子。她準備睡到兩點半,然後打的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