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重門》之後,你寫了《少年啦飛馳》、《長安亂》,還是青春期。《一座城池》是大學生要畢業了,要走入社會了。
我隻是把這些自己想要的東西寄托在那些人身上,因為比較容易通過審查,而且僅僅是個道具而已,沒什麼。如果讓我寫婚姻、第三者插足,我對這些膩膩的事情毫無興趣。也可以把他們理解為完全與世隔絕的人,不一定非得從學校出來。但是從哪裏出來其實並不重要,很多東西不能太具象。像我這樣的風格,寫得越具體就會越麻煩。後來這本書,我換成超現實主義,純粹就是為了審查方便。因為裏邊有很多東西,很多老師與家長會有意見。但是我說是魔幻現實主義就會好一點,你看我這個東西已經是神話了。
張:你的雜文是尖銳的,一杆到底的,小說一拉長後,攻擊性和能量就被分解了。
因為它們沒有被集中起來。對我來說,首先要做的便是人物出場,而人物出場就已十萬字了,還得出的不乏味。我看餘華的書,整本書看完我也會有所思,有感觸,但就是看不完。完全不能接受。凡是兩百個字裏不出彩,我都不能接受。我所能接受的文字就是,一百字就必須得出彩,每一頁都必須有精彩的地方。
張:你這個狀態,跟趙本山寫小品很像啊。
對,這就是我的狀態。很多人說你的書為什麼就十萬字,你看人家一寫便二十萬、三十萬的。但是我敢說,我寫十萬字用掉的腦力絕對要比人家寫三十萬字用掉的多。我不能容忍翻一頁沒有精彩的段落與句子。我對語言的看中遠遠超過故事本身。
我寫所有小說狀態的時候都是意外的,
不一味求新求變
張:通常,你的某個小說的靈感,是怎麼來的?
我真的沒有想過,因為我寫所有小說狀態的時候都是意外的。我從不構思。因為Windows啟動比較慢,我是在打開電腦,打開Word的時候才開始構思。有時候都忘了前麵曾寫過什麼,我真的不喜歡一個完整的故事,對此有抵觸。
張:你寫作的目的是什嗎?
目的是因為要出書了,一年到了,必須得出版一本書了,這就是目的。
張:你小說的內容梗概是誰寫的?
我寫的。內容梗概都是最後寫的,因寫之前我懶得動。在寫之前我還真不知會寫成什麼樣,可能會在大腦裏稍微過一下,但寫到最後,隨著人物的登場,那些人物都不是我事先構想好的。寫這些人煩了,便出來個別人。我寫小說的狀態不是學院派的狀態,所以很難說我想表達什麼,我希望自己的書可以從任何一頁都能看起來。
張:小說過程中會有詳細的提綱和結構嗎?
我現在不寫大綱,寫作大綱就像人生規劃,以前我寫作的時候也會列一個提綱,就像小時候會想一個人生規劃,後來發現這些都沒用,所以我現在寫作不列大綱了。比如我列了寫作大綱,而最後沒能按照大綱寫,寫了另一件事情,哪怕寫得很精彩,自我吹噓一下,可能寫得像《紅樓夢》一樣,我也會很難過,因為沒有按照事先列的大綱寫,會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傻,這麼蠢,連這件事情都做不到,哪怕做得更精彩。這麼簡單的事情做不到,我會很失望、難過,所以我就不列任何大綱。
張:你還是想保持這種少年的狀態下去嗎?一直是那個少年。
其實我自己便是一個很容易膩的人,以後肯定是會去寫別的,但是相對來說這樣的人是容易過審的,但是我覺得哪怕就算自己一輩子寫的就是這個,也是一個很好的事情。我們國內的一些閱讀人,總是希望一個人求新,求變,我覺得這個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你看看很多國外的大師,人家並沒有求新求變,一直這樣,包括很多拍電影的。很多喜歡拍青春片的人,從頭到尾全是青春片,人家拍的自得其樂,而且每部片子都很好。風格是我獨有的,為什麼非得變,求新,其實這很怪,除非我自己膩了,不想寫這個了。就像對於我或者對於郭敬明來說,他一輩子你情我愛的,一輩子的悲傷流淚我覺得都沒有問題。我覺得這很正常,因為這是風格。
張:你會寫和你的人生、內心截然相反的東西嗎?
對我來說,寫《三重門》是有這個狀態的,我會痛恨自己寫這些東西。其實那是寫劇本的狀態,不是寫小說的狀態,寫這些自己都會被感動。但我後來不喜歡這種狀態。我想在書裏表達的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很多時候就是小說化的雜文。
張:是,所以你的小說裏麵很少有感人的細節。
我覺得其實有很多感人的地方,感人不一定是催人淚下。你看得很開心,也叫感人。我認為應當盡量簡單,一句話可以寫清楚,絕對不用兩句話寫。但是我相信,如果能用一句話寫清楚,而你花了一萬個字寫清楚,這一定讓人印象很深。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寫得很差,就去看書,
覺得他們寫得更差,然後我繼續來寫
張:在寫作上,你自己欣賞哪些作家?
要說欣賞哪個作家我也說不出來。其實這個就像賽車一樣,你如果問我現在崇拜國內哪一個賽車手,我是根本崇拜不出來的。
我覺得瓊瑤也是重量級別的,說不上什麼是重量級的,因此也沒有特別欣賞的。大家都做文字工作,我覺得那點小伎倆一些想法都是差不多的。這好比電影導演看別人演的,會認為這個燈打得不好,這一段怎麼怎麼樣,其實還是類似的感覺。所以對我來說現在書也不看,我就看雜誌和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