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談革命、說民主、論自由(2 / 3)

“這些東西我知道普通讀者一點興趣都沒有,普通讀者對這些東西完全沒有看張柏芝、謝霆鋒的興趣大,你得盡量弄得讓人家能夠讀下去。”

作家石康說過,韓寒擁有一種很實際的能力,即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告訴別人,而那些東西多半是別人需要的。

韓寒的父親韓仁均覺得,在遺傳方麵,韓寒繼承了他懂得換位思考的性格。母親也佩服兒子:“出名以後,這小孩一點不發脾氣,我也很喜歡聽他講話,他講得很有道理。我覺得我兒子一身正氣,還很大氣。”

這幾年開拉力賽,韓寒去過各種各樣的中國鄉鎮,他願意去跟各種各樣的人聊天,發現世界不是想象中那樣。在貴州山裏比賽,當地的路一封,人們像忽然被擠出來的牙膏,簇聚在山頂。

“你當時是很茫然的,因為你不知道這些人什麼需求,沒有人問過他們是什麼樣的。中國有三億多年收入還不過幾千塊錢的人,你從來不知道那些人的需求是怎麼樣,他們從來都不用互聯網。”這樣的茫然感讓這個出生在中國最繁華城市的遠郊區的八零後青年覺得,“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設想一個國家的未來”。

“拿一個海麵來說,我們隻是海麵上的小波浪,東風吹的時候往東刮點浪,西風吹的時候往西刮點浪,當然執政者是希望一點浪都沒有很平穩地讓他們在一艘遊艇上享樂。但事實上,海底下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力量。我們都沒有去關注過這些海底下的力量,隻在那上麵討論浪花一朵朵。”

韓三篇的出現,更多地在提醒,社會中還有另外的存在。十七歲的退學生韓寒曾是異類,讓同齡人看到背叛中國教育的勇敢、不上大學的非主流式生存也是一種不錯的生存。現在,成名十二年的他,儼然不得不被劃分於上流社會,用筆提醒高談闊論者,注意海底暗流。

他能感到,在這個社會上,大多數的人是沉默的。他有時會購買《故事會》《知音》之類的明顯不符合他閱讀需求的刊物,隻為了看看,它們的讀者在關心什麼。

他承認自己有點“標題黨”,韓三篇“也算不得寫得很好”,他隻是“不喜歡一天到晚喊大詞的知識分子,喊這種詞會顯得很勇敢,但會造成一種負麵效果:一些明顯不可能做到的,成了大家的期待,這樣的期待才是符合期待的,其他的期待都是沒有達成目標,那人會不停地活在失望之中。”

離開地麵的恐懼

如果韓寒的人生戲劇有台本,那麼《麥田裏的守望者》或許比較合適,至少是吻合一部分。霍爾頓考爾菲德害羞、憤怒、遊蕩、葷詞掛口、天馬行空、不願讀書、憧憬豪車、對性渴望,但並沒有“垮掉”,卻無比純真地想在麥田裏守望孩子,以免他們跌落懸崖。

小時候坐在爸爸自行車後座的韓寒,在路過鎮政府時說,“我們鎮長怎麼那麼腐敗啊,我一定要把貪官打倒。長大以後,我要做清官,把所有貪官都鏟除掉。”

2006年以後有了博客平台,韓寒有了擴音器。他在與父輩作家白燁論戰時說:“別搞得多高深似的,每個作者都是獨特的,每部小說都是藝術的,文壇算個屁,茅盾文學獎算個屁,純文學期刊算個屁,也就是一百人手淫,一百人看。”

2012年元旦後,他接受我們的采訪時說,他去香港住一百二十層的豪華酒店,經常坐在窗戶旁,望著遙遠的地麵發呆,想的是“如果大家都能夠(住進來)……”

在他的家鄉上海,在能夠自己支配的時間裏,他依然住郊區,有時還回到更偏遠的金山鄉下跟爺爺奶奶住。韓寒自己的房子在一樓,他租的用來當作工作室的房子在二樓,能“嗅到一點地氣”:“無論怎麼樣腳要踏上的土壤,總是最終能承載你的地方,你在高空中看的一切其實都是虛空的。”

“他交往的圈子還有很多是他的表弟、同學,還都是城鄉結合部的人,他實際上的物理區域和心理空間都是在城鄉結合部。如果你讓他住在靜安區的高級公寓裏,他害怕高樓,他覺得那個不接地氣,就寫不出東西。”韓寒的好朋友、出版商並時而客串經紀人的路金波說。

接地氣的表現是,他經常在博客裏提到底層人民的事。比如一個十七歲的農民工在火車上站了六十二個小時回家,“工作一年,排隊一天,買好原價票,穿著紙尿褲,站著回老家,相當有尊嚴。”

一次韓寒在內蒙古拍廣告,路金波半夜去探班。好不容易完成當天拍攝任務的韓寒被他叫去吃東西。“他特意繞了幾步,走過去找那些搬箱子的民工,拍了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說:收工了啊,辛苦了。”路金波注意到剛才還在跟自己大吐苦水喊累的韓少這樣一個細節。但民工並不知道這個廣告男主角是誰,也不感興趣,“眼神很漠然”。

其實,在一百多層豪華酒店窗邊時,韓寒是這樣呆想的:“我覺得自己有罪惡感,但是不覺得自己有原罪,我也不知道罪惡感源自於哪裏。可能就源自於中國這個社會很多的差距的確太大了。我沒有付出太多的勞動,寫文章都是在有空調的房間裏,用的電腦都是好的電腦,就能掙不少錢。很多人可能做得很辛苦,收入特別低,而且還沒有保障……咳,反正就是一直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