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輯 種下善意的果實(3 / 3)

這天夜裏,瓦村的所有家庭都在斑駁的泥牆上尋找曆史的破洞。1935年的羊叫聲彌漫了整個瓦村。

根據曹老師的指點,老旺第二天一大早就翻山越嶺到鎮上去了。曹老師關於紙條的一些看法在鎮政府的辦公室裏得到了證實。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打著誇張的手勢對老旺說:這張借條非同一般,我們一定要認真核查。尤其是首長的簽字,需經專家鑒定。老旺聽了這番話,心裏緊一陣慢一陣打起了鼓。這時候恰巧鎮長進來,鎮長把老旺請到自己的辦公室,還給老旺泡了杯茉莉花茶,這使老旺在茉莉花的清香中毫不猶豫地把那張借條留在了鎮長那兒。

冬去春來,日子的流雲在漫長而煎熬的等待中隨風而逝。老旺日複一日地把羊群趕到山坡上,看遠處山梁上騰起的黃塵,也看曹老師帶著狗娃他們上山打柴的情景。老旺的心裏酸了又澀,澀了又酸。據村裏人說,曹老師的父親是個烈士遺孤,戰爭年代被寄養在瓦村。後來曹老師是從遙遠的大城市來到瓦村教書的,幾十年的青春在黃塵古道中悄無聲息地獻給了瓦村。老旺記得,幾十年間曹老師才回過五次家。

後來的消息是曹老師從鎮上帶回來的。那天曹老師和幾個學生挑著柴火到鎮上去賣,歸路上順便去了趟鎮長辦公室。鎮長答複說,經多方鑒定,現已確認了那張借條,首長的簽字也真實無訛。再過幾天縣裏就會派人把折合的一萬塊錢送到瓦村去。鎮長的敘述讓曹老師喜出望外,以至在走出辦公室時曹老師一腳踩空把腳崴了。

縣裏派人在鎮長的陪同下來到瓦村是幾天以後。那是個令人難忘的日子,整個瓦村到處塵土飛揚。人們看到瘸腿又老實巴交的羊倌老旺從縣裏來的同誌手裏接過一個大紅紙包,那鮮豔的色彩在燦爛的陽光下讓人熱血沸騰。這個中午,我們的農民兄弟老旺像一顆掛在秋天樹上的紅柿子般的引人注目。1935年的羊叫聲又一次回蕩在瓦村的天空。

老旺找到學校時天剛蒙蒙亮。曹老師扶著牆壁出來開門。

老旺站在門口,從門外透進來的光線照出曹老師房間裏的擺設簡陋又寒磣,灶頭上的白煙嫋嫋散開。老旺遲疑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塞到曹老師手上,說:“俺想了整整一宿,這2000塊錢就送給學校吧。往後你和孩子們就不要再上山打柴了。”

曹老師空洞地張了張嘴,一時無從說起。

老旺粲然一笑說:“狗娃這幾年全靠了你才念上書的,還有俺們家。你的恩情俺們忘不了。留下的那幾千塊錢,夠俺們還債和添些羊啥的了。”老旺憨厚的笑臉在逆光中燦爛而令人心動。

曹老師凝視著老旺一瘸一拐地走入晚春的早上,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看到了有許多可愛的羊簇擁在老旺身後,老旺就像站在潔白的雲彩上。在他耳邊,1935年的羊叫聲如水而來。

《讀者》(鄉土人文版)2008年第2期

上學的路有多遠

陳永林

梅子的弟弟都上小學一年級了,可梅子仍在家放牛。梅子吵著要上學。母親說:“女娃要上啥學?再說我們家也沒錢。”村裏女娃上學的少,窮是一個方麵,主要還是重男輕女。認為女兒今後是別人家的人,念了書也是跟別人念了。梅子說:“家裏沒錢,哥哥和弟弟怎麼有錢報名?今年你再不讓我上學,我不放牛了,也不割豬草,也不洗飯碗,啥事都不做。”母親被吵煩了,說:“你想上學行,那你自己去掙學費。”

一年級的報名費要三十塊錢,還有四十天就開學了。母親知道八歲的梅子四十天內絕對掙不到三十塊錢。母親要梅子知難而退。

哪知倔強的梅子一口答應了。

梅子想到了賣冰棒賣冰糕掙錢,但梅子沒有本錢。梅子的哥哥掏出一枝鋼筆說:“這鋼筆是我寫作文在全校獲第一名的獎品。這鋼筆值三塊錢,你把這鋼筆賣了就有本錢了。”其實這枝鋼筆是梅子的哥哥撿的,他擔心梅子不要他撿的東西,就撒謊。梅子拿著鋼筆去了村主任家。梅子掏出鋼筆說:“大伯,你能買我這枝鋼筆嗎?”村主任接過鋼筆,這不是自己丟失的鋼筆嗎?“梅子,這鋼筆哪來的?”梅子說了。梅子還說:“我娘說我暑假掙夠了學費就讓我念書。我想賣冰棒冰糕,可沒本錢。”“你想賣多少錢?”村主任笑著問。“我哥說值三塊錢。”村主任掏出五塊錢遞給梅子:“這鋼筆值五塊錢。”“真的?!”梅子高興地接過錢。

梅子花二塊錢買了一個塑料冰棒箱。梅子一次批十根冰糕,二十根冰棒,冰糕批發價每根一角錢,賣一角五分錢;冰棒批發價每根八分錢,賣一角錢。但買冰棒的人要多一些。梅子第一天掙了八角錢。

許多次,梅子想吃根冰棒,每次拿了冰棒又放下了,有幾次冰棒紙都揭開了,但被梅子重新包好了。口渴的梅子隻有趴在水塘邊或者趴在水溝邊喝水。

梅子賣冰糕的第五天,她剛批了冰棒冰糕,突然下起雨來。梅子原以為雨下一會兒就停,但雨沒停的意思,一直下。梅子急得快哭起來,下雨天,天氣涼爽,很少有人買冰棒冰糕。過一個晚上,冰棒冰糕就會融化。梅子帶把傘在村裏叫賣:“冰棒,冰糕喲。”先是小石頭買了一個冰糕,然後是小南瓜買了一個冰棒。連王婆婆都買了根冰糕。王婆婆一輩子沒生育,吃五保。王婆婆平時從不舍得亂用一分錢,如今卻花一角五分錢買梅子的冰糕。梅子心裏知道王婆婆是在幫她,小石頭小南瓜也是在幫她。

後來梅子再不在村裏賣冰棒冰糕,而是去別的村賣。

一回,梅子背了一箱冰棒冰糕,沒看清腳下,被一塊石頭絆倒了,冰棒箱也滾進了山溝,裏麵的冰棒冰糕散了一地。梅子慢慢爬下山溝,冰棒冰糕全摔碎了,再不能賣了。梅子蹲在地上傷心地哭起來。

陳福根老人見了哭泣的梅子,忙問梅子哭啥。梅子說:“冰棒冰糕全碎了。”陳福根說:“這有啥哭的?你想掙回損失的錢?”梅子點點頭。陳福根掏出張紙,把紙捕在梅子的冰棒箱上,然後掏出筆寫:兒子,我們村裏的梅子靠賣冰棒自己掙學費,她因摔了一跤,冰棒冰糕全碎了,你見了這封信,給她三塊錢,這是她送這封信的報酬。梅子說:“爺爺的字寫得真好。”陳福根說:“你好好念書,今後的字寫得比我還好……你把這封信交給我兒子,他就會給你三塊錢。你真幫了我大忙,這麼熱的天,我去鎮裏同兒子說上幾句話,那不熱死我不累死我?”梅子很高興地接過信。梅子知道陳福根的兒子在鎮裏的百貨公司上班。

梅子從陳福根的兒子那接過三塊錢,去了批發冰棒冰糕的地方。批發冰棒冰糕的小夥子見了梅子,說:“今天怎麼賣得這麼快?上學的錢還差多少?”梅子說;“我摔了一跤,冰棒冰糕全摔碎了。”小夥子笑著說:“摔碎得好。”梅子一臉愕然。小夥子說:“批給你的冰棒冰糕壞了,變質了,一股苦味,不能賣,有人來退貨,我才知道,所以這回給你的冰棒冰糕不收錢。”

梅子見了賣冰棒的木生,問:“你的冰棒冰糕壞了沒?”木生說:“沒呀!”梅子對木生說了小夥子不收她錢的事。木生說:“他是在幫你呀!他想你能早些掙夠學費。其實許多人在幫你!”梅子又想到她隻要一到某個地方賣冰棒,那個地方賣冰棒的人就走了,他們都讓著她,都不同她搶生意。

報名的第一天,梅子帶著三十塊錢來到學校。但梅子一打聽,學費竟漲了,一年級的學費要三十五塊錢。梅子很失望,陳壽桃老師撫著梅子的頭說:“怎不報名?”梅子說:“還少五塊錢。”陳壽桃老師笑了:“你腳下不是有五塊錢嗎?”陳壽桃老師撿起來遞給梅子,梅子不接:“這錢不是我的。”“不是你的是誰的?”“不是我的不能要。”梅子不接錢,陳壽桃老師一點辦法也沒有。弟弟拿了五塊錢遞給梅子:“姐,我回家跟娘說不小心掉了五塊錢,大不了挨一頓打。”梅子說:“不行,我要自己掙錢。後天不是還可以報名嗎?我再賣二天冰棒就是。”

梅子垂頭喪氣地回了家,母親說:“沒報上名?”梅子說:“學費漲了,要三十五塊錢。”母親說:“你不是有三十五塊錢嗎?拿錢來我數數。”母親接過梅子遞過來的錢,數了一遍:“這不是三十五快錢嗎?這麼大的人數錢都不會數。”梅子數了一遍,真的是三十五塊錢。梅子知道母親添了一張五塊錢。這三十塊錢,梅子不知數了多少遍。再說梅子的錢梅子認得。

梅子如願以償背上書包了。梅子讀書很勤奮,每回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

後來梅子考上了清華大學,她是全縣第一個考上清華大學的。後來梅子出錢在村裏蓋起了一所學校,村裏人都感激梅子。梅子說:“該我感激你們,如沒有你們的幫助,那我的上學路遙遠得看不到頭,是你們,讓我的上學之路變得這麼近,近得隻要走幾十步路……”兩行淚水從梅子的眼眶裏湧出來,梅子也不拭,任淚水盡情地淌。

《讀者》(鄉土人文版)2008年第1期

來曆不明的畫

朱學華

午夜,羊城監獄一區五號監舍傳來一陣慌亂的喊叫聲,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一輛急救車駛出了監獄的大門,直奔市第二人民醫院。

張玉生過去是個優秀的婦產科醫生,因倒賣杜冷丁而鋃鐺入獄被判刑十年。這是他第三次自殺,前兩次是絕食。這次,他用襯衣搓成繩子把自己吊在窗子的鐵欄杆上。經過搶救,他已經脫離危險,忙活到深夜的獄警和醫護人員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是,張玉生被救醒後拒絕接受治療,趁人不注意就拔輸液管。由於他是醫生,所以比別人更了解怎麼在醫院裏尋死。獄警沒辦法,隻好把他的手銬在病床扶手上。監獄的領導很犯愁,一個人如果抱著必死的決心,誰也救不了。現在的關鍵是,要讓他樹立起活下去的信心,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可是,張玉生的情況十分特殊,他從小就是孤兒,妻子在他出事後不久就和他離了婚,他是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到底該怎麼幫他重新鼓起生活下去的勇氣,這可真一個大難題。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大家都一直沒有想到合適的解決辦法。誰想到,一天早上,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下看守張玉生的獄警發現,張玉生竟然主動要求吃飯,並且不再拒絕吃藥和打針,開始配合醫生的治療,臉上神情也平靜下來。細心的獄警經過觀察,終於發現秘密所在:張玉生的枕頭下麵壓了一張畫。

究竟是一張什麼樣的畫,能讓張玉生重獲生存的動力?

獄警趁張玉生去上廁所的時候,把畫從他的枕頭底下拿了出來,紙上畫的是一張憤怒的人臉,旁邊寫了三個字:去死吧!

這是誰畫的畫?又是誰把這張畫給張玉生的呢?在這個被嚴格看守的病房裏,隻有醫生和護士才有機會送畫進來。可是詢問了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承認。獄警們帶著深深的疑惑,押著痊愈的張玉生回到了監獄。

其實,張玉生自己比那些幹警們更想知道畫背後隱藏的真相。

回到監獄後,張玉生好像變了一個人,不但積極配合改造,而且還經常給室友們看病,給大家解答一些有關身體健康方麵的問題。監獄領導根據他的表現,把他安排到醫務室去幫忙。一轉眼,三年去了,張玉生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減刑三年。

這天,正在給獄友看病的張玉生突然接到一封信。自己沒有一個親人,誰會寫信給自己呢?他以為是獄警搞錯了,要知道,出事後,不但妻子離他而去,平時僅有的幾個好友也跟他斷了聯係,避猶不及。如果非要說有,那恐怕就是那張畫畫給他的人吧。當初,張玉生看到畫後,認定這是他的仇人--也就是慫恿他倒賣杜冷丁的人派人送來的。這些年,就是這張畫讓他堅定信念好好活下去,遲早有一天也讓那些壞人被繩之以法!

張玉生打開信紙的一刻,一下子愣住了。接著,他心裏湧起一股熱流,眼睛也濕潤了。這也是一張畫,看得出,是一個孩子畫的,顏色繽紛多彩,筆畫嫩稚,畫的是一棵樹,綠綠的枝葉,還有幾隻飛翔的小鳥。

張玉生盯著那張畫,無形中覺得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盯著自己看,這是誰寄來的呢?查遍了信的每個角落,也沒找到寄信人的名字,信封下麵寄信人的地址欄上隻有三個字“本市寄”。

監獄領導聽說了這件事,聯想到上次的那張畫,覺得其中一定有隱情,究竟是誰送畫給張玉生的呢?獄警們開始了調查,從張玉生工作過的醫院開始著手,一直查到和他有過接觸的幾個朋友,但是調查了很久,還是沒找到寄畫人。

這時,張玉生又接到了第二封信,是同樣的信封和落款。張玉生當著獄警的麵展開那張信紙,眼睛再一次濕潤了:仍是一幅兒童畫,和上次畫的一樣,有一棵綠色的大樹,和幾隻飛翔的小鳥。所不同的是,增加了一幢大樓,大樓上還畫著一排排開著的窗戶。張玉生心裏激動極了:房子?房子就是家啊!畫畫的人難道是在暗示自己早日回家嗎?

一旁的獄警看了,拍拍張玉生的肩膀,感慨地說:“你真是碰到了一位知心人。”

張玉生鄭重地點了點頭,緊緊把那張畫貼在胸口,希望自己能盡快走出這個地方,回到溫暖的家裏。

從此以後,張玉生更加積極配合改造。他覺得時刻都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自己,自己一定要對得起這雙關注的眼睛。很快,張玉生的種種優良表現得到了認可,再次被減刑。

時間過得很快,又一個春天來到了。眼看,張玉生也要刑滿出獄了。高興之餘,他心裏也有些難過,自己已經連-個親人也沒有了,出獄那天,自己該是多麼孤單冷清。

就在張玉生出獄的前一天,獄警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個女人打聽張玉生出獄的時問,還自稱是他的愛人。當獄警們把這個消息告訴張玉生時,張玉生並沒有顯得太高興。他並不想見到前妻,假如當初不是為了滿足前妻那過分的虛榮心和物質欲望,自己也不會鋌而走險倒賣杜冷丁那種禁藥。他出事之後,那個女人竟怕牽連到自己,當即跟他離婚,再嫁出國。她現在回來幹什麼?難道還想跟自己重歸於好嗎?

第二天,張玉生走出監獄大門,眼前站著的不是前妻,而是一個陌生少婦和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一見他出來,就叫著“爸爸”撲了過來。

張玉生傻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的女人是誰?

那個少婦向張玉生走了過來,說:“你一定不記得我了。那些畫是我和孩子畫的。”

張玉生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給我送畫,並且以我的愛人身份來這裏接我?我們並不認識。”

少婦紅了臉,說:“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你還記得六年前在勝利商場嗎?”

張玉生想想,六年前,正是自己入獄前夕。為了躲避警察的追趕,他曾經落荒而逃,逃進勝利-商場,也是在那裏,自己被警察拘捕的。再仔細想想,他猛地記起來,對少婦說:“原來是你呀!”

六年前,警察找上張玉生家門,想拘捕他歸案。誰想到,他竟然拒捕,一路逃到家旁邊的一家商場裏。張玉生跑到商場裏,仍舊沒有逃脫警察的追捕,情急之下,劫持了一位身懷六甲的年輕女子。危急關頭,少婦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來,裙子上染了一大片水漬。作為一名婦產科醫生,張玉生當然知道這個女人要生孩子了。眼看著血水順著這個女子的腿流了下來,兩條人命危在旦夕。張玉生在最後關頭,放棄逃跑,選擇留下來,並且跟在場的其他人一起幫助這個女人做了產前處理。

回憶到這裏,張玉生問少婦:“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下落?”

少婦說:“我生下孩子後,孩子的身體一直不好。一次偶然,我送孩子去醫院治病,意外地發現你也住在那裏。我輾轉打聽到你是因為自殺才進的醫院。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想報答你,同時也想幫幫你。於是,我想出一個‘激將法’,畫了那張畫,趁人不注意放在你的枕頭下麵。幸好你看到畫後,選擇勇敢地活下來。比我那個因吸毒而喪命的丈夫勇敢多了。孩子兩歲時,我教她畫了那兩張畫,就是為了要鼓勵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這麼多年來,默默支持你幾乎成了我們母女倆的主要生活。”

張玉生聽到這裏,流出了感激的淚水。

“雖然你曾經犯過罪,但我相信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放棄唯一的逃走機會,以醫生的醫德和良知救了我們母女。如果你不介意,我願意……願意……”少婦沒說完話就低下頭,羞紅了臉。

此時的張玉生已經什麼都明白了,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比自己勇敢了不知多少倍。她一個人把孩子養大,並且還幫助自己重獲新生。他還能有什麼不願意的呢?想到這裏,他伸出手拉住少婦的手,說:“我也願意。”

一旁玩耍的小女孩兒跑了過來,歪著頭說:“爸爸,咱們回家吧。”

“好,女兒,咱們回家。”張玉生抹去喜悅的淚水,抱起小女孩,拉著這位善良少婦的手,走上了回家的路。

《民間文學(經典)》2007年第2期

救命一桶水

流沙

我和老司機老陸看電視新聞,看到雲南安楚高速上發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輛滿載西瓜的大貨車刹車不及,撞上了一輛載有三十六人的大巴,兩車翻入了五十米深的山溝裏,造成二十多人死亡。

老陸看罷新聞,唏噓不已,他認為這輛來自湖南平原地區的大貨車也許因為少了一桶水和一根皮管,所以才會造成車毀人亡的慘劇。我大為驚訝,為何一桶水、一根皮管可以避免交通事故。

老陸說這種車型的貨車他以前駕駛過,也差點出過大事,但一桶水救了他一命,也救了車上的十幾噸貨。當時,老陸在杭州一家物流公司當貨車駕駛員,公司讓他送白板紙到四川。老陸是老司機,幾乎跑遍了大半個中國,但四川還是第一次去。出發前,老陸做了不少功課,檢查車子的轉向和刹車係統,一路上開得順風順水,到達四川境內後,路況變得差了,許多道路一邊臨山,一邊臨江,而且坡度也長。但老陸有二十多年的駕駛經驗,對這樣的路況他能從容對付。

車子要行經靠岷江的一條公路,就在拐入岷江公路的時候,老陸發現一個老頭帶著一個小孩在招手。此時,太陽很高,看這兩人也是汗流浹背的樣子,老陸動了惻隱之心,停下了車,讓兩人上了車。老人讓老陸把他們帶到前麵三十裏遠的一個村子,一路上老人和老陸聊了起來,得知老陸是浙江人,是第一次到四川。老人聽罷,就熱心地為老陸指路。

把老人帶到目的地後,老人領著孩子下了車,老陸發動車子想走,卻聽到老人在大喊大叫。老陸停了車,問還有什麼事。老人說:“你的車少了一個裝置,前麵全是下坡路,是要出大事情的。”

老陸嚇了一跳,連忙下車問老人少了什麼裝置,老人說,我們這裏的貨車都有一個“刹車淋水”裝置,就是加裝一個水箱,然後把水管拉到輪轂處,這樣就可以避免走下坡路時刹車過熱導致刹車失靈。老陸有點不太相信,再說他也不可能現在去安裝這個裝置。

老人說,我幫你弄一個簡單的裝置。老人讓老陸等一下,他到路邊的家裏取了一個大桶和兩根細皮管,桶裝滿了水放在了車廂裏,管子連到了後輪的兩個輪轂處,這樣水就細細地流進了輪轂。老陸要給老人錢,推來推去,老人收了二十塊。後來老人說,他原先是修汽車的,這些材料都是汽修店關門後不用的。

老陸開著車重新上路了,當車子進入岷江公路後,老陸真的大吃一驚,這裏的路況是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連續的下坡,連續的彎道,有的地方隻能容許一輛車經過,需要踩著刹車才能安全通過。老陸是位老司機,知道車子長時間踩著刹車,走在這樣的山路上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老陸是膽戰心驚地走完了長達十幾裏地的下坡路,到了平地上,老陸全身濕透。下車後去摸輪轂,已燙得無法下手,如果沒有水一直淋著,也許刹車早就失靈了。老陸重新打了水,讓水淋著輪轂,一路後怕著慢慢開到了目的地。

老陸說,這是他二十多年駕齡當中最為驚險的一次經曆。老陸回到杭州後,和車隊裏的人說起這事,大家都說老陸真的很幸運,一般開長途的司機中途帶人是大忌,而老陸恰恰帶了;帶的那個老人不是一般的農民,恰恰是修汽車的,而且那麼善良。

老陸也說自己很幸運,但他認為幸運是善良帶來的。現在老陸早已不開車了,他說這句話是他的座右銘。

《讀者》(鄉土人文版)2009年第9期

超值回報

作者:【美】克萊爾·德尼羅

譯/沈湘

他曾經以有限的物資陸陸續續幫助了近100人渡過嚴冬,後來要回報他的卻超過1000人,甚至在他去世後,來信和來訪的感恩者依然不斷。

辛辛那堤位於美國東北部的俄亥俄州,這裏環境惡劣,居民生活貧困。幾乎每過幾年,在冬季來臨便會有一次超過50厘米的厚雪,以及與颶風強度相當的狂風。每當這時,貧民都得靠慈善家的幫助,來渡過這段艱苦的歲月。

那是1959年,又是一個天氣惡劣的冬季,慈善家羅伯特照例準備了不少帳篷、奶酪和防風暴的棉衣。可是,眼看暴風雪一天比一天猛烈,卻沒有人前來領取這些東西。

妻子凱麗說:“親愛的,我有一個辦法,不知你同不同意。”

羅伯特說:“隻要能夠幫助那些窮人安全地過冬,不管是什麼辦法,我都會同意的。”

凱麗說:“那麼,從現在開始,你便患了間歇性失憶症,每年的這個時候,你的腦子裏便成了一片空白,那些熟人你一個也不認識,甚至連你的妻子也不認識了。”

羅伯特不解地說:“那我不是成了一個廢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怎麼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呢?”

凱麗說:“不,你不但不會成為廢人,而且還會更好地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羅伯特終於明白了凱麗的意思,高興地說:“好的,親愛的,就按你的方法去辦。”

原來,很多窮人都不止一次地得到過羅伯特的幫助,他們覺得羅伯特是一個好人,他們發自內心地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回報羅伯特,可是,由於生活困難,他們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當今年的冬季降臨,當他們又一次需要麵對羅伯特的時候,他們便感到無比的尷尬。為了避免這一尷尬的局麵,羅伯特覺得自己暫時“失憶”一下,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消息一傳開,果然便陸續有人前來領取過冬物資了。羅伯特表情木然地看著那些從自己手裏領走救災物資的人,心裏溫暖極了。他甚至還感受到了很多同情的目光,人們在領走了物資後,並沒忘記說一些感謝的話,以前,他們說的是:“羅伯特先生,總有一天,我會報答您的大恩的。”而現在,他們說的是:“可憐的好人啊,希望您快點好起來。”

特別是當羅伯特看到那些孩子們在得到他的幫助後,因不再擔心挨餓受凍而顯得興高采烈的時候,他的心裏便像吃了蜜一樣地甜。

令羅伯特沒有想到的是,10年後,他便陸續收到了來自全世界一些醫院的來信。40年來,羅伯特共收到1012封信件,接待來客986位。他們中很多人羅伯特都不認識,但他們表示一定要醫治好羅伯特的間歇性“失憶”症。那些人都是曾經得到過羅伯特幫助的人和他們的兒女以及孫輩們,他們都是醫生,所學的專業竟然也都是神經科。而當年他曾幫助過的人數實際上不到100人,捐贈的物資價值也極少。直到羅伯特93歲去世那年,來信和來訪的人還在繼續增加。

《意林》2008年7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