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代表著生命存在的顏色,又是那仿佛能將世間的一切都染上自己顏色的血紅。然而卻是中空的,隻具有基礎的輪廓,卻仿佛失去了什麼一般殘缺不全,於是便隻能輕飄飄地浮在水麵,永遠不能沉浸其中。
湖泊之側我又找到了一張紙條,這一次隻有非常簡短的一句話——
埋葬那抹紅,才能迎來自己的黎明。
明明晦澀如同讖言,然而我卻在一瞬間便明白了它所要表達的意思。
如果我不能在心中拋去對於姐姐的羨灩,對於自己的自卑,那麼我便永遠也不能走出這片花海,也永遠不能認清自己的道路。
所以。
我摘取了腳下於風中鮮豔輕舞的彼岸之花。一朵,兩朵……
然後,我深吸一口氣,脫去纏繞於腳踝的高跟鞋,一手拿著花兒一手提著裙擺,就這麼赤著足走進了湖澤的中心。
然後。
就仿佛對於逝去之物的祭奠一般,我將花瓣揉碎,雙手捧起,將之潑灑在真紅顏色的輪廓之中。
再見了,姐姐。
我終於,要開始屬於自己的冒險了。
你……一定會祝福我的吧。
我啊,也一定會在時間的彼端靜靜地守望著你的。
然後啊。
在宿命的那一刻到來的時候,請讓我將你拯救吧。
這就是我能對你傾訴的,最後的愛了。
花瓣灑落紅色的瞬間,我感受到那顏色的質感終於不再空洞,吃水也逐漸深入了,我靜靜地注視著花瓣絕美的最後之舞,然後長眠於湖心的棺槨,最終徹底被青藍的湖水淹沒,仿佛無數溫柔的手一般牽絆著沉入湖心……
而隨之浮現而起的,是一枚小小的,綴著彼岸花花紋的紅色鑰匙。
再然後,我的身後重新打開了淺藍的飛羽之門,我重新回到了流動的走廊。
果然又有什麼不同了。
那就是橫斷在我眼前,隔斷著我直接前往被遺忘的神殿的道路的,四個顏色各異的雕像。
血紅,橙金,純白和淺灰。
四個雕像的心髒部位,分別有四個小小的黑色鎖孔,對應著四把鑰匙,我想我已經獲得了其中一把。
接下來……就是另外三個房間了吧。
第二個房間,果然不出我預料的,是包裹在溫暖的橙紅色之下的庭園。遠方沉澱著絢美的薄暮,四野則是納維家族的宅邸和花園,直直延伸的白石板路的盡頭,是我非常熟悉的那個露天茶座,橙黃的影子已然優雅坐在了她往常所在的位置,桌間甚至氤氳著紅茶的熱氣,在靜待著我的到來。
芙蕾雅。
如果說除了姐姐之外,對我生命的一切改變最大的女孩,那就隻可能是身為摯友的她了。作為完美到極致的,唯一的遺憾就是過於完美的少女,她和我之於彼此都有著特殊的意義。對於她來說,我是唯一一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無視她和艾柯的光環而以真心交往的人——畢竟至少從家事上說我所在的甄妮斯家和他們的地位也是均等,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一點也不將尊崇的地位當做是饋贈。
而對於我來說……她就像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夢想。我希望成為她那樣的人,並不是想要享受被眾人簇擁的虛榮感,而是僅僅希望自己變得更加完美,更加溫柔而已。芙蕾雅這個少女,無時無刻都在為了他人著想,但那並不是因為她的無私,反而是發端於極端的自私的一種心情。
她隻保護自己所珍視之物,而她生命中最美麗的禮物,就是那些和她結下了羈絆的少年和少女了。我,艾柯,以及作為兄長的雷忒斯……她的力量永遠隻會用來保護自己的愛人,保護自己的情感,能這樣做的她,還真是任性到讓人羨慕啊。
我不知道現在的她到底怎麼樣了。在那個我已經不在的時空裏,她究竟能不能如她所說的,找到可以同時保全我和艾柯的幸福和雷忒斯的幸福的方法呢?我不知道,也或許再也無法見證了。
所以,隻能在心中暗暗祈禱。
然後,將桌上的紅茶,連著自己泛濫的心情一起,淋在代表著芙蕾雅的色彩幻影之上。
既然有著那樣的心情,就請將它親手填滿吧。
第二把鑰匙,橙黃的綴著茶杯形狀的鑰匙,終於從紅茶的杯底傾倒了出來。
如果薇蘿的房間代表著斬斷過去的話,芙蕾雅則是讓我“正視自己的願望”吧。畢竟比起和過去訣別,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走出未來的道路。
謝謝你們。薇蘿,芙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