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正在附近,聽到哭聲,趕快跑回到船上,掀掉船頂的竹席,把火撲滅,總算避免了一場大火災,隻是張師母的兩隻手都被燒傷了,大家趕快把她送到醫院去包紮。
這件事使我們幾個教書人很有感觸。在逃難之中,誰能料到會遇到什麼樣的災難呢?從此以後,我們處處小心,盡量避免在不幸中增加不幸。
第二天,船到衢州。下了船,我們一行人趕到火車站。火車站人山人海,火車在衢州不停了,學校貼出通告,要求浙江大學師生設法去江山再試著上火車。我們商量了一下,認為我們扶老攜幼,行動很不方便,還是坐船先到常山,再換乘汽車。終於,我們在12月28日到達江西玉山。從建德到泰和隻有大約650公裏,現在乘火車隻要幾個小時就到了,可我們當時到玉山就走了四天。戰亂的年代,到處都是逃難的群眾,乘船、坐車多麼困難!除此之外還有敵機轟炸,要鑽防空洞。不說一路上的艱辛,僅每到一處的吃飯、睡覺也受罪啊!這都是日本侵略者給我們造成的,我們非常痛恨日本帝國主義。
我們在玉山停留了十多天,竺可楨校長仍四處奔走,聯係車皮。到1938年1月中旬,車皮落實下來了,1月2日,全體師生員工和學校的圖書、儀器等都先後到達江西吉安。這時候,吉安中學和吉安鄉村師範已經放寒假,浙大就借這兩所學校暫時落腳,並且利用吉安中學的教室複課,趕在兩校開學之前,用兩周時間把這一學期的課授完,然後進行期末考試。我也根據當時的條件,給學生們開了物理實驗課。
2月中旬,我們到了泰和,學校繼續上課,算是安定了一學期。這一學期加大了授課量,同時科研、實驗也都開展起來。在這半年時間裏,浙江大學還為泰和做了三件事。
泰和在贛江兩岸,每年端午節後,江水暴漲,常鬧水災。當地有句俗話:“三年不遭水災,母雞也戴金耳環。”竺校長了解到這個情況,動員學校的技術人員修築了一道防洪堤,被泰和人稱為“浙大長堤”,這是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辦了一所學校,使當地農村的孩子和浙大教職工的孩子能上學。我的孩子就在那所學校讀過書。第三件事是與江西省政府合辦示範墾殖場。
在泰和,師生們還積極開展抗日活動。學生會組織師生給前方戰士捐獻棉背心,為救護傷兵募捐,演出抗日話劇等。教師們組成了前線慰勞隊,我和束星北是領隊,我們跟竺可楨校長、胡剛複院長一起,到漢口去慰勞正在為保衛大武漢而戰鬥的前方戰士。我們參觀了坦克部隊,在那裏停留了兩個星期後,回到泰和。竺校長他們又到廣西找遷校的地點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在泰和的竺校長的二兒子竺衡和夫人張俠魂先後得了痢疾,因為缺醫少藥,沒有及時治療,等竺校長趕回家來時,竺衡已經死了。過了幾天,張俠魂也去世了。竺校長萬分悲痛,師生們也為竺校長接連失去兩位親人而難過。追悼會上許多人都流下了眼淚。竺校長料理完喪事,又為學校搬遷的事情奔忙去了。
1938年9月,浙大的師生員工在竺校長的率領下,走了1000多公裏路,安全到達廣西宜山。我和束星北兩人到湖南湘鄉去接孩子,在鄉下休息了一個多月。我們於10月下旬安全到達宜山。
浙大西遷,一年內遷了四次:杭州——建德——江西吉安——泰和——廣西宜山,經曆了千難萬苦,還隻能暫時安定。但是,日本帝國主義的炸彈沒有把我們炸垮,輾轉跋涉也沒有把我們拖垮,我們在極困難的條件下,堅持教學,保持了教學進度,為國家培養了一批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