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山,我們物理係的學術活動也開展起來了,每周有兩次討論會:一次叫“物理討論甲”,是由物理係教師和四年級同學輪流作學術報告;一次叫“物理討論乙”,主要由束星北教授和我就物理學的前沿問題作係統的報告。束星北是搞理論物理的,他性格開朗、坦誠,別人作報告的時候,他常常要插話或者提問題。我也愛提問題,討論結果常常是我們兩人爭論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高。不過,我們的態度都是真誠的,是為了探索科學真理,所以,盡管我們常常爭得麵紅耳赤,仍然是好朋友。科學問題不怕爭論,有爭論才有發展,你們說是不是這樣?
1939年1月,玻爾參加在美國舉行的理論物理學大會。他宣布了一個劃時代的發現,就是德國化學物理學家哈恩和施特拉斯曼發現了鈾原子核的分裂現象,也就是現在人們所說的核裂變。我在德國的導師邁特納發表了對裂變現象的看法,並且估算出一個鈾原子核裂變的時候,釋放出來的能量比同等重量的煤燃燒時產生的能量大幾百萬倍。
那時候,國外的期刊寄到宜山要半年時間,一來就是幾大包。接到郵包我就沒日沒夜地看,一本又一本,從第一頁看到最後一頁,沒個夠。1939年7月,我看到關於核裂變現象的簡短報道,興奮極了,就在“物理討論乙”上介紹了這個發現,引起了大家的興趣。
當時,錢人元已經畢業了,我留他做我的研究助手。他想用照相底片法來尋找原子核裂變的軌跡,但是由於當時的條件太差,實驗沒有做成。我又設想用中子轟擊鐳酸鎘來引起爆炸,就讓錢人元製備鐳酸鎘。
為了防備敵機空襲,實驗儀器都放在龍江對岸的木棉村,我們的實驗要到木棉村去做,這要冒空襲的危險。有人反對說:“飯都吃不上,還做什麼實驗!”我聽了不以為然,說:“這個實驗比吃飯更要緊,餓肚子也要做。”錢人元在極簡陋的條件下,合成了一點鐳酸鎘,並且做成鐳—鈹中子源,用它轟擊鐳酸鎘。實驗沒有觀察到爆炸。因為學校要搬遷,這個實驗沒有繼續做下去。而美國組織科學家繼續對核裂變現象進行研究,結果他們首先造出了原子彈。
1945年,哈恩聽到美國在日本廣島投下了原子彈的消息,感到自己責任重大,甚至想到要自殺。後來,他堅定地反對製造和使用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