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沫看著相然的表情,心也跟著揪了起來。“然後呢?你們那時有多大?三個孩子要怎麼活到現在?”
相然輕輕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痛楚收斂了一些,才緩緩道:“尊上那年九歲,屬下與安林虛長了尊上一歲。我們當過乞丐、流民,偷過錢、搶過吃的,尊上的眸子太過明顯,我們不敢張揚,那段時間,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乞丐、流民?偷過搶過?沫沫瞪大了眸子,完全想象不出那樣的苗羽桓會是個什麼模樣。他那種白白嫩嫩的長相,哪裏是吃過苦的?“是…是你們去乞討嗎?你們尊上也去?”
相然苦笑一聲,“那時候哪裏還顧得上什麼主仆?多一個人乞討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尊上自然也是要去的。不過那些,都不算什麼…與那件事比起來…”
沫沫在他的聲音中聽出了沙啞和哽咽,心都跟著痛了起來。她坐直了身子,急切地想知道還發生了什麼比乞討流民更可怕的事情。“那件事?什麼事?”
相然抿了抿唇,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可看著沫沫已經被提起的精神,他想著,若是都說了,她會不會就對尊上好些了?“這件事情屬下本不欲提及,這件事情尊上也是深埋心底的,屬下今日說了,也許明日也就沒命了。可屬下覺得還是想讓娘娘知道尊上的苦,若是娘娘領了尊上的情,屬下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沫沫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隻覺得憋悶的難受。“這件事這麼嚴重啊?你放心,你告訴我之後我不會跟任何人講。若是有一天你們尊上知道了,我一定不讓他傷你!”
相然笑了笑,便繼續道:“尊上本來是一副好脾氣的…”
“他本來就是好脾氣啊!”沫沫無意識的打斷他,可看著相然有些不敢苟同的表情,她略微尷尬,“額…你繼續,你繼續。”
“屬下的父親生前曾經告知我們,說長公主布置的線人裏麵出現了內鬼,決不能與他們聯係,所以我們三個顛沛流離的逃亡隻能繼續。我們那是一個冬天,我們已經躲避了三年。尊上已經十二歲,就算是渾身髒汙,也能看出是一個英俊的少年。一次乞討中,被一個地痞流氓相中…”
“等一下!”沫沫忍不住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地痞流氓?男人?相中…天哪…”
相然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恨意,“他趁我們分頭乞討的間隙,擄走了尊上。待我們找到尊上的時候,就見到尊上衣衫不整的站在破屋裏,麵上帶著笑。那種笑,就像菩薩一般的悲天憫人,屬下至今記憶猶新。”
“那那個地痞呢?”沫沫雙拳緊握,顫抖著問道。
相然將頭低了下去,聲音悠遠空洞,透露出一絲詭異。“那個地痞倒在地上,滿地是血。他的頭都被砸扁了,整個人的身體都是扭曲的。我們誰都不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是如何將一個成年男子殺死的。至今,我們都沒人敢提這件事情,隻知道,在那之後,尊上變了。他變得弑殺,一心鑽研武藝。我們雖說都是他的護衛,武功卻都不如他。娘娘,”相然的表情是悲傷的。“尊上這些年過得很苦,有些事情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你想象不到,尊上是如何從一個王子變成乞丐,又從乞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沫沫沒有說話,隻低頭看著手中已經被捏碎了的花生。
相然看著她的反應,站起身來,施了一禮。“娘娘,前麵的事,尊上肯定是不會提的,所以屬下鬥膽都說了。可後麵的事情,娘娘還是自己去問尊上吧。煩請娘娘,待尊上好些,他…過得不易。”
沫沫抬起頭,望著相然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小宮女從門外進來,看到小幾上的茶點堅果都未被動過,有些擔憂的問道:“娘娘,您還好嗎?”
沫沫抿了抿唇,拍了拍掌中的花生碎屑,對小宮女道:“我要見他。”番外篇苗羽桓篇(下)
清月殿中,聽到沫沫要見自己的苗羽桓難言詫異的神色。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林和相然,喃喃自語:“她為何突然要見我?”
安林看了一眼相然,相然輕輕開口道:“尊上,總之,娘娘主動要見您,是好事。”
苗羽桓點了點頭,有些開心,又有些忐忑。“這個丫頭這麼鬼精靈的,不會又是要搞什麼鬼吧?不過不管怎樣,的確是好事。相然。”
“是,尊上有何吩咐?”相然向前一步低頭頷首。
“更衣。”苗羽桓站起身向內殿走去。
更衣?相然和安林對視一眼。看來一向不喜歡別人對他以貌取人的尊上,也要開始用美色迷惑佳人了嗎?
香樟殿中,宮人們都有些慌亂。
“哎,小荷,你那個花瓶別放那裏,放這放這!哎阿福,那個綢子要掛高一點,歪了歪了!月牙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點心過一會再上,你現在拿上來幹嘛?落灰啊!”沫沫張牙舞爪的對著本就慌亂的宮人們''錦上添花''著。
“王上到!”這時,領頭的宦官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眾人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僵住了一瞬,又更加慌亂起來。
苗羽桓剛一進香樟殿的大門,便看到樹上兩個正在掛燈籠的小宦官,哆哆嗦嗦、欲蓋擬彰的向葉子後麵躲著。宮牆上還剛摔下來一個小宦官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
沫沫從殿內跑了出來,看到了宮牆牆根處翻滾的小宦官,連忙跑過去,眾人七手八腳的將他扶起。“還好還好,應該是抻到了腿筋,沒有傷到骨頭。”她站起身,便看到了樹上兩個撅著屁股,將臉埋入樹葉中的小宦官,有些好笑。“哎,你們兩個,都暴露了,還在那自欺欺人!趕緊下來別摔了!”說罷,才有些歉意的向已經有些呆愣的苗羽桓走來。“額…嗬嗬嗬,尊上,您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