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持大節立功鯨浪 設奇謀顯智蓮壇(1 / 3)

話中再表一段,說那湛悅江,自親家陶藥侯報知兒子避禍緣由,與夫人張氏憂悶不已,以後各處探聽,全無音信。此時已是仲冬天氣,一日對第二個兒子國琳道:"你哥哥久無音耗,未知生死若何?我與汝母,年近桑榆,所賴者惟汝兄弟二人。不意你哥哥無妄受殃,豈非家門不幸。我意欲叫你到北京陶親家那裏去,一者問候親家,便可看你妹夫。二者即求親家,在京中替你尋個門路,圖些出身。三者一路上便可訪問哥哥消息。隻愁你年紀幼小,不曉得出路的光景,必得個親友合伴而行,我方能放心。近日聞得府中全汝玉,選了江南蕪湖鈔關主事,差人到家迎接家眷上任。除非隻做作賀,兼送他家小起程,備些禮物過去,即求其帶一帶你到蕪湖。他們京中上下人甚多,再尋一人搭你到陶親家那裏去,豈非十全之美。"當下商議已定,就與夫人收拾些禮物,叫一個老蒼頭,送到全家,並求兒子附便的說話,不題。

再說陶藥侯在京候補,應得個參將之職,一時尚無缺空,還要守等日子。先與北京忠義前衛的指揮使陶飛九通了譜,把宗潛冒了籍貫,認了嫡親侄兒,竟入了順天府學。到得次年正月下旬,聞得邸報說,江西鄱陽湖內,巨寇赤眼郜長彪,甚是猖獗,幾處官兵,莫敢抵敵。前任湖口參將趙有誠,率兵與戰,竟為所敗。當時朝議,擬將陶杞頂補此職,隨即奉旨給付文,勒限刻日離京,兩月到任,清剿湖寇,量功升賞。陶公即麵闕謝了恩,並別過一班同僚同年,挈了兒子宗潛,打點赴任。

不題陶公得官之事,且說鈔關主事全汝玉,到任之後,即差時緝牌,著了夜不收應捕人後,各處挨訪。又仰蕪湖縣官,遍境尋緝,並無湛翌王下落。一日家眷到了,家人先報說:"雙流縣湛老爺二公子,附舟在此,要到京候陶老爺的。"全公道:"既如此,快請進署來。"湛輔廷便入內見了全公,行個子侄之禮,把湛公書送上看了。全公隨問及湛公起居,輔廷謙謝。又對全公道:"必求老年伯俯推夙誼,俾小侄尋見家兄,同見得家嚴之麵,則湛氏祖先,亦銜感無盡,豈獨愚父子銘心刻骨而已。"全公道:"老侄有所不知令兄緣故。老夫前在京中,遭受舍親陶藥老囑托,說在此地失散。到任以來,即仰縣中並本衙衙役,各處訪問。怎奈杳無下落。況藥老已出京赴任江西,老侄此去,料必無益於事。不如且住在此間,等令親家到來,問他消息,他一路南下,必為令兄留意。"輔廷道:"足感雲誼,但怎好打攪老伯。"全公道:"通家世誼,老侄怎麼說這種話。"自此,輔廷竟住在全公署中。不題。

再說梅杏芳小姐,自那日漁船送到小庵,遇著賈龍等幾個義人,囑托了住持,在內避難之後,每日看了湛生紫燕詩,不覺長籲短歎,時時形之歌詠。一日,仲冬天氣,大雪霏霏,又時景興懷,詠雪詩兩絕道:

其一千山一夜老峨嵋,萬樹梅花凍玉璣。

僵臥畫樓吟未穩,淒情何處說相思。

其二獨抱寒衾臥畫樓,袁安曾占舊風流。

知音肯買山陰棹,紙帳梅花夢可酬。

吟罷,遂嗬凍錄於飛霞箋上,仍與佛奴擁著火爐,細細道及前事,竟淚流不止,佛奴忙以言解勸。吃過夜膳,杏娘便淒淒切切的,勉強去睡。方才著枕,竟似夢非夢,見一金甲神人對他說道:"梅杏芳起來,聽吾神分付。汝與湛國瑛,應有姻緣之分。他十五個月災悔,今已過其半,待脫了欲阱之難,便同你姑夫陶杞,共建平賊之功。尚有數日虛驚,幸有吾神等相救,不致大害。後當驟居顯職,汝為一品夫人。如今在此,身子珍重,切莫憂壞了。汝記著,吾當去也。"杏娘醒來,乃是一夢。到得天明,以夢中言語,細細說與佛奴知道。佛奴道:"前日那詩箋來得奇異,我說必是姻緣有分,鬼神所使。如今小姐果得此夢,夢神恐怕小姐憂煩意,先示天機。小姐如今亦該耐心,專等湛相公發跡,以為終身之托。"杏娘此時,默默無言,方信與湛生果有須夙緣。便題一絕雲:

分明記得夢中情,為我愁懷日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