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怎麼朕不能忽然來麼?莫非皇後這邊有什麼是朕不能知道不能聽的?”赫連帛仁臉上分明有隱隱的怒意,皇後也不敢亂猜,聽了他這話倒是溫順笑來,“皇上怎麼說這話呢?臣妾有什麼還要對皇上隱瞞麼?”又是扭頭喚道,“雲裳,沏茶來。”

赫連帛仁卻揮手,“不必了,朕不是為了喝茶來的。”聽了這話,皇後也訕訕的,因見到赫連帛仁仍是拉著赫連徽墨,兩人竟是又比前更親近了些,臉色便微微一變,“皇上,那您好歹先坐下,若是臣妾有什麼事兒做得不好,您也坐著來責問臣妾才好。”說來倒是輕鬆,心頭卻似被重石壓了下去,沉得厲害。

赫連帛仁略一沉吟,也便拉了赫連徽墨坐下了,皇後依舊是奉了茶來,柔聲細語,“不知皇上今兒生什麼氣?是不是臣妾有所錯失?”她這般溫言軟語,赫連帛仁卻是視若無睹,沉聲道,“你可知道寶兒今日說了什麼話?”

“寶兒?”皇後一驚,自歲狩被罰險些丟了小命,這孩子已經乖覺很多,行事也愈發知道輕重了,怎麼今日又惹了麻煩?“皇上,寶兒他說了什麼不妥的話?”

赫連帛仁冷笑道,“朕且問你,他一個八歲小兒,如何知道‘以色事人’這話?”聲音不大卻是這幾個字吐出便有若霹靂,皇後的麵色煞白,慌忙跪倒,“皇上,這便是什麼話?寶兒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您不要妄聽他人之言啊!”言下之意竟是直指在座的赫連徽墨搬弄是非。

赫連帛仁皺眉斥道,“什麼叫妄聽?莫非朕自己聽來的話也是妄聽?”皇後聽了這話便是一怔,一時也無言以對,卻聽赫連帛仁道,“寶兒說這都是聽了宮人在傳遞,朕倒想知道誰這麼大膽,竟敢在宮裏頭傳這些不堪的話來!”目色一凜,“把‘寶慶殿’和‘鳳儀宮’的宮人都給朕找來,一個都不能少!”

見他麵上含了狠意,皇後心驚肉跳,卻也隻得吩咐了去,便是兩處的幾十名宮人在“鳳儀宮”正殿前烏壓壓跪滿了。

赫連帛仁掃視著這些人,每一個都縮在地上誠惶誠恐。“都有誰在傳遞那些不堪的話?今日若誰站出來認了,朕尚可輕饒,否則——就別想活了!”天子站在正殿門前,便是身著常服卻依舊顯出沉穆威嚴,他的眼神淩厲到足以看穿人心思,口中的話語將風中的暖意統統驅散。

跪著的一片人無聲無息,明明是那麼多的人,卻仿若古墓般死寂。

赫連帛仁冷笑,“來人!”便有侍衛自旁列出。“從第一排的開始,施予杖刑,一個一個來!”赫連帛仁森冷的目光投注在那些宮人身上,他說出這話便是多少宮人麵露懼色,待到侍衛將手中的杖狠狠砸在第一人身上時,便開始有了輕輕的哭泣聲。

侍衛下手極重,沒有幾下血便從褲子上印了出來,宮人懼色更深,紛紛叩頭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聲聲呼喊有若喪事的吟哦,彙成一整片聲潮向赫連帛仁撲來,他蹙眉,卻屹立不動。

第一人已然杖斃!鮮豔的紅在青白的玉石地麵上越聚越多。侍衛上前拖了第二人,那人掙紮著,哭喊著,卻是徒勞,刑杖在身上重重落下,“啪”的與皮肉相接的聲音在人們的哭聲喊聲告饒聲中緩緩暈開——

赫連徽墨望著立在自己前方右側的赫連帛仁,從這個角度來看他,臉部的輪廓是那麼酷似父皇,隻是比父皇要更有棱角,也許這樣一個人也會比父皇更加冷酷吧!

這位天子靜靜站在大殿之前,眼睛就是那般冷冷盯著跪了一片哭了一片的宮人,原來,就算他是如何仁政施德也難掩他骨子裏的殘忍。薄唇微抿,他挪步靠近他的皇兄,伸手輕輕扯住了天子的袍袖。

赫連帛仁稍回首便瞧見了幼弟略帶擔憂的臉,他一笑,輕聲道,“朕不過是小懲大誡,若不能杜這悠悠眾口,這宮城內又是如何的烏煙瘴氣?”

說話的當間,第二人又是血流不止,便是幾乎咽氣,而第三人已然被按住了。

“住手!”殿外鑾駕擺開,身著皂色百鳥朝鳳朝服,頸掛剔透墨玉朝珠,頭戴纘絲東珠金鳳冠的太後儀態端凝而來,麵上卻是怒意猶盛。

赫連帛仁還不曾動,皇後已然上前迎了,“母後!”喚著竟是哽咽了。太後自搭了她的手,緩步走近那正殿前站立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