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赫連徽墨唇邊含了一抹溫軟,眼中晶亮,低了聲,“這些日子辛苦師兄了。”雖是師兄弟,往常他便是直喚了名諱,若一時叫了師兄,定是心頭感激。張忘川自是知道這個意思,但笑不語,拿了榻旁的鬥篷過來,說道,“時辰也不早了,若再不回去隻怕又有驚動了。”赫連徽墨接了鬥篷,卻是猶疑了片刻,複又問道,“風曉在哪裏?”

張忘川眸中一黯,踱到窗邊,指了指下邊,說道,“他在竹林呢。”赫連徽墨聽出他話中滯澀,便披好鬥篷,穿了鞋,也走到那窗口瞧著,周遭靜寂,並不見有人影。“繞過正屋有一片小竹林,他在那裏。”張忘川溫言說道,又從腰間取了一隻寸許的天青扁瓷瓶遞給赫連徽墨,“這是‘歸離丹’,若毒發便吃上一丸,暫可壓製毒性。”

“多謝師兄!”赫連徽墨收了,卻是微微一笑,問道,“風曉在和你鬧別扭麼?”張忘川搖了搖頭,忽而又是莞爾,倒像是個大人拿頑童沒了法子一般,“他的脾氣,你也知道,不說也罷。倒是還有一樁事,赫連莫懾那邊事態實在不明,你確有把握叫他助你?”

赫連徽墨係著鬥篷,麵上似笑非笑,待到整理妥當,才將一雙清冷眸子抬起,淡淡說道,“有他相助自然是好,沒了他,又如何?”白皙如玉的麵龐在月色下印上半彎淺淺青芒,他抿起了唇,看上去極倔強。

張忘川望著他,心底自是憐惜的。“鉤吻”之毒猛烈異常,餘毒更是纏綿不盡,眼下雖用“歸離丹”壓製住了,卻仍是高熱難褪,身子燒痛不說,又有毒氣時時攻心,每一陣發作心口便會有若針刺,氣息轉弱且急,窒悶之意如溺於深潭。

他這般平靜站在跟前,不知要花費多少氣力來忍耐。

赫連徽墨看他神色微變,便是猜到了幾分,因而笑道,“忘川,你不用擔心,我不妨事的,從小不就慣了麼?”話是這麼說著,卻也覺出自己體溫較往常要高了許多,鼻息沉重,竟有幾分難以支持。雖是如此,他仍掛著笑意朝張忘川道了別,轉身往樓下走去。張忘川獨自倚立窗邊,聽那沉重不穩的步子漸漸輕了遠了,不多時,夜色中,那行動略顯滯緩的少年慢慢兒朝正屋後去了。

他抬頭瞧那天邊一輪明月,這才發覺,本是皎潔如雪的月此刻竟蒙上了一抹微紫。

被這銀白透紫的月光鋪蓋下來,嫩翠的竹葉便染了青非青藍非藍的色調,水滑的竹杆上細細長長一道光影清冷至此,便也如那立於密竹間的人一般。赫連徽墨深納了口氣,稍稍驅散氣道中的悶堵,這才緩步而上,喚了一聲。他喚來本是揚了笑意,卻不知聽在風曉耳中卻是噎在喉間,全沒了往日的冷凝清透,轉身瞧他,看了他雙頰燒染眸子萎頓便知此刻正是被病痛煎熬著。

“他沒有替你驅毒麼?”風曉蹙了眉,含著些許煞意的眼直盯著緩緩而來的少年。赫連徽墨笑著上前,倒不與他十分親近,二人隔了兩棵竹子的距離。“我沒料到‘鉤吻’會這麼厲害,我也沒料到嚴正舒雖有解毒的法子,卻並非最徹底的法子。如今,倒是咎由自取了。”前番在司藥監療傷便瞧見了嚴正舒竟有“鉤吻”解藥,正是有了這個底才動了那份心思,而今雖出了偏差,所幸未擾大局。赫連徽墨想著,倒也不甚煩擾,隻軟言說道,“風曉,可還記得咱們說過,到了秋天得空便一同去縱烈的‘寒鞘崖’見識一番凜冽至寒的近天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