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倏羽乍一見那物件,不由怔忪,目光由物及人,詫異中便帶了三分質疑,“這個怎麼會在您手中?”白耀陽抬了手,將那物件戴在了食指上,原來是一枚墨玉鑲金的狼首戒。戒麵精雕一隻狼首,黃金紋絡簇著一雙紅寶是為狼睛,隻一眼望去,便覺淡淡煞意自獸睛透出。此物正是白氏宗主的信印。
白耀陽自然瞧見了兒子不可置信的容色,便是溫煦笑來,“信印既然在我手,自然是宗族推議下的結果,你有什麼異議?”說話時那手輕輕撫上白倏羽的麵頰,在他想拒又不得拒中反是更現了慈愛之色,“倏羽,你打小就與我生分,全是瞧不慣我的閑散,如今可遂了心意?”
狼首戒上的紅睛隨他手勢劃出一道刺目光暈,紮得白倏羽心頭痛了起來。這信印本在大伯白佑安手上,從小多在大伯身邊習武訓戒,這狼首戒自然是常見的,每每見了便覺肅凝威嚴。
大伯曾笑著予他說,世人隻知狼是凶狠無情的獸物,卻不知它們也最是團結,最是執著。在狼的生命中,一旦目標確定了,便沒有什麼可以阻撓。也正是這個道理,對於曾經施予的恩惠,狼族亦以性命相報。
幼年時候不曾全然懂得,直見到自己的祖父伯伯毫無怨言任人欺辱,才不知是該歎還是該怨。守著這郡府,夢回中仿若仍舊是那熱鬧生趣的時候。大表哥的三子聆音最是淘氣,祖父午歇時候便爬上了榻,揪著他的胡子咯咯發笑,祖父也不惱,佯裝酣睡。倒是大表哥一手拽了聆音的衣領,逮住了這四處惡作劇的小淘氣……
“倏羽?”白耀陽見他恍惚,便輕輕喚了一聲。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獨子心裏頭做何感想,戴上這宗主信印便是肩負了白氏全族的榮辱,他本是逍遙閑人,如何當此重任?想著,一抹無謂的微笑浮於麵龐。
白倏羽正色望去,父親淡淡閑閑的笑意正是落在眼中,他心下便是一冷,說道,“父親,為何宗族決議我卻不知?”
白耀陽笑意更盛,緩緩踱步往廳中走去,與赫連徽墨錯肩之時,眼眸微一流轉,卻步下不停,直坐到上首才慢條斯理說道,“事端驟起何須繁複計議?莫不是要你那些獲罪的伯伯心閑氣定坐下來交代?”抬了眼,目中冷凝,“白倏羽,你可以不當我是父親,這個我不會怪責於你。隻是,若你再敢質疑宗主,莫怪我手下無情!”
白倏羽立時跪倒,臉上神色卻是陰晴不定。若論拈花賞月附庸風雅父親自然最是在行,而眼下要掌管的卻是一個風雨飄零的白家,這豈能玩笑?念及此,他抬了頭,硬是對上白耀陽的冷冽眼神,“請問宗主將如何重振白氏?”
白耀陽聽了這話,倒是微露笑意,撫上了左手食指上的狼首戒,像是把玩又似是琢磨,隻慢慢兒轉動著戒指。此舉令得白倏羽心頭火起,“宗主怎可褻玩信印?”信印是曆任宗主最是珍重的物件,如今到了白耀陽手中卻仿佛不過是件擺設,到底還不如他平素收藏的書畫玉石!
“你真真是隨了他們的性子,偏要以這些俗物為重。”白耀陽冷笑,他容貌本是溫和秀雅,卻因著這一抹冷意顯出了許多不耐。“我接宗主信印,自然有我的道理,便是你大伯在這兒,宗主是我,也要聽我號令!”他瞧出白倏羽強捺怒意,卻是仿若不見,隻說道,“你若總這麼莽撞,不知又該多少人陪葬了!”
此話一出,刺得白倏羽胸中翻騰絞痛,當下便是垂首無言,隻站在一旁的赫連徽墨瞧見他睫毛輕輕一動,似有淚滴掛在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