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2)

那綠衣裙裾在林間磕磕絆絆穿梭著,似是不曾想到這般動靜早落在別人眼中,赫連徽墨唇邊笑意漸漸消散,雙眸閃過一道戾色。

並沒有追隨上去,也未曾移換密箋方位,他略站了一會兒便索性施施然在林間漫步起來。密林枝椏交錯,新葉疊起,卻因著柔嫩輕薄教春末灼眼日光透背而來。點點光暈斑駁於林地之間,亦是撒在少年略帶緋色的麵龐上,愈發清瘦的身形緩慢無息地繞過株株秀木,竟是有若幽魂。

坡下是一整片杜鵑林,嫣紅粉白地簇擁著,隻其間鋪著細細長長一彎竹枝甬道,遠望便是桃源深處迷離出塵。赫連徽墨念及兒時曾隨八皇兄在此嬉戲,倒不禁腳下轉了向,往坡下而去。

舊年辰光,嫣姹紛飛。

“此後八皇兄不會再有那麼些時間陪你玩了,你不會怪我吧?”

“徽墨,若是你有不開心的事兒,便可以到這裏來,這裏極安靜,有什麼心事可以講給這些杜鵑聽,這些都是百年的杜鵑,自然有著靈性,你若不悅,它們自會施法教你開懷。”

“杜鵑林的這個竹屋,是我兒時曆練的住所,我有一件要緊的東西藏在這兒,我不在的日子,你盡可以去尋來,待見了這東西,若你仍未參透便來找我,可好?”

那時炙豔花海碧色波瀾中,眉眼彎彎的玉立少年繡金衣袖在光滑的翠竹圍欄上掠過,悠然回首,眸若晨星,正是俊朗翩翩,隻是,轉眼十餘年,昔日少年早已褪去青澀,溫潤依舊,卻是再難尋出那分赤誠。

赫連徽墨本在竹枝甬道緩緩前行,隻想到那時往事,便是眉頭微蹙,腳下亦是停住了。他低著頭,看青黃水潤的竹道上朵朵落花蹁躚。這麼沉吟了半晌,才麵無表情地抬了頭,腳下穩穩行去,踏碎了一地嬌蕊。

當年八皇兄藏於此處的物件卻是從未尋得,今日倒可以再細細尋上一番。他轉過甬道的彎口,正見到一所小小竹屋安然佇立,倒和當年一般無二。

卻是將要前去又止了步子,赫連徽墨怔了怔,隻瞧那竹屋小閣之上,有一少女斜倚欄邊,顯是沉睡,四遭嬌紅花瓣隨風飄落,在她發際臉頰肩頸臂彎處處停留,那人便恍若林間仙子誤入凡塵,叫人不忍驚擾。

暮蓮!

赫連徽墨強捺擁她入懷的心意,千回百轉隻在心中喚她的名字,卻不敢上前一步。

他靜靜站在蒼翠竹道上,她靜靜倚在古樸竹屋前,周遭哪裏有半點聲響,連到花叢輕微作響亦是靜止一般,碧澈天境下,繚繞繁花中,惟有一對少年無聲相對。

輕輕往前踏過一步,又是停住,退了回來,他喉間似有硬物作梗,出不得隻言片語,隻將眼眸凝在她秀氣的麵龐上。好半晌,一抹溫柔笑意明朗掛起,可是天作的孽緣?竟是隻瞧著她,心頭便是柔作了一弘春水。

隻是——即是緣,亦是孽!

笑意隨風飄零,少年微含苦意的容色在絕豔林間愈發青白失色。

“十一皇叔!你也好興致啊!”正是心頭刺痛,背後卻忽而傳來寶兒的聲音。話音未落,那孩子已然繞到他的前方,站定微笑。細細瞧他,小臉愈發有些少年的棱角,眸色也是更為冷清。“早知十一皇叔也有雅興來杜鵑林玩賞,寶兒便前去相邀同來了。”

“無妨,相請不如偶遇,這樣也是好的。”赫連徽墨業已換來自若神色,麵上笑容叫人難以逼視。寶兒不禁皺了下眉,卻又笑道,“十一皇叔,你可真是會演戲呢。才我見到你盯著暮蓮,柔腸百轉,欲訴還休的,這一下子便儼然成了另一人了。”見赫連徽墨麵色冷了幾分,便又揚了眉,說道,“演戲隻管往我父皇跟前去,在我麵前卻是行不通的!”

赫連徽墨仍是笑著,“有話你隻管說便是了,拿話激我,我也是不會惱的,這個,隻怕你也明白。”寶兒聽了這話麵上雖有幾分不自在,卻是冷哼一聲,指著竹屋說道,“我懶得理會你和父皇的事兒,我隻問你,你對暮蓮是個什麼意思?”雖未能確定,隻瞧他們每每碰麵便是牽纏不清的也便明白了幾分,尤是碧水凝珠一番事端後,暮蓮便鬱鬱寡歡的,正是想叫她略略開懷才帶了她來杜鵑林,誰知又能遇到這十一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