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2 / 2)

赫連帛仁聽他這麼說,倒笑了,“那你賞徽墨便是,他心細,昨兒朕和他提及今日之宴,他便著意提醒了。”

赫連麟兮一雙麗色瀲灩的眸子投向了赫連徽墨,見他氣定神閑端起蓋鍾,便伸到腰間取了一個物事出來,也不待人瞧清,手腕作力,那物事便如疾光閃電一般飛向赫連徽墨。

赫連徽墨本是一手托了鍾,一手揭了蓋,見飛來這件,倒也不急,隻顧慢慢兒托起鍾送到嘴邊。那物事來勢迅猛,哪裏容他慢條斯理,眼見便要擊向額間,卻是瞬時從旁閃過一人,單手截下了這物事。定睛一瞧,笑吟吟一人正是赫連洛軒。

“六皇兄偏愛捉弄人,好好兒是給賞的,倒要人費一番手腳。”他笑得溫和有禮,竟是分毫偏頗皆無,手中物事也不瞧,隻往赫連徽墨身旁小案上擱下。

赫連徽墨瞥向那物事,一時竟怔住了,手中蓋鍾僵持不動。他死死盯著那物事,麵色隱隱透出紅來,隻看他不言不語,不笑不怒,卻並不能知曉他此刻心境。

那物事在座眾人皆不陌生,原是每個天瑞皇子出生賜得的龍戲朱雀佩,曆朝曆代便是如此,而赫連徽墨恰是此間唯一一個沒有龍戲朱雀佩的皇子。

暮蓮瞧著那案上的玉佩,又及赫連徽墨淡淡麵容,心頭千般糾結纏繞,分不開,理不清,剪不得——

從皇帝尋到她,與她說起原是這麼一個身份,便已知曉他們之間該再無牽絆才是。便是應了皇帝的話來這邊兒,亦是抱了決斷而來。豈料見到了,哪裏由得自己?便是她可以不在意他無謂而來,不在意他自若相見,不在意他唇邊微笑,又如何能不在意他此刻撕裂心痛?

他心中之痛,分明便是積聚了二十年的怨恨淒冷!

失神地望著他,望到他眸中淡漠之氣,卻是能覺出他心底燒烈的恨。她步子輕移,分明是要靠近他,卻又生生往後退去,孰料一退便撞到一人身上。那人托了她一把,步下才算穩住了。回頭去看,卻是七王爺赫連莫懾。

赫連莫懾顯是喝了不少,身上散著宮廷密釀“芍藥醉”特有的氣味。他往赫連徽墨那邊走去,抓起案上的龍戲朱雀佩翻看了一下,笑道,“原來還真有十一皇弟的朱雀佩,這倒是稀奇。”

赫連麟兮舉杯淺啜,說起話來仍是含了三分笑意,“老七,約莫你也是記得的,徽墨出生那年,皇家鍛造司遭了大火,能夠雕出朱雀佩的工匠無一幸免,父皇覺得不祥,便索性沒有給十一賜朱雀佩。”

又把玩著暖玉小盅,笑語輕言,“若說再找工匠也並非全然打造不出,父皇是個什麼心思倒也是個迷。隻是,父皇不曉得,在大火前夕,工匠已將十一的朱雀佩預備好了。——南疆冰玉,如何是大火可以化盡的?隻是大火之中,難免多些渾水摸魚的,這塊玉佩便輾轉流落民間了。”

赫連徽墨冷冷看著赫連莫懾手中朱雀佩,忽而朝著赫連麟兮又是一笑,“多謝六皇兄如此費心。”說罷便自赫連莫懾手中接過玉佩,攥在掌心中。

赫連莫懾皺了皺眉,便就手坐在了小案旁,有伶俐的宮人備了“芍藥醉”奉上,他接了仍是自斟,隻將周遭視作無物。

“這老六總是稀奇古怪的事兒多,倒是這一樁稀奇得好,也算是解了徽墨一樁心事。”赫連帛仁看了對麵的赫連璟宇一眼,又淡淡掃過眾人,說道,“既是這麼著,明兒朕便下詔封暮蓮為‘蓮華公主’,一應品服皆從無夢,——隻是這住的地方,朕擔心暮蓮不慣,隻先和無夢在‘蘅蕪宮’住著,兩個人作伴倒好些。”說著也不看身旁的暮蓮,眉輕蹙,拇指緩緩撫過溫潤的棋子,似是思索著如何落下致命一子,一舉攻城略地。

“謝皇上!”暮蓮福身見禮,隻眼神仍是無意望向赫連徽墨。此刻他已是溫軟笑意漾於眉梢眼角。蓼藍蟬翼紗下,投過一縷晃眼的陽光,映照在如玉麵龐上,那般笑意便若染熱力,愈發動人。然而這笑意之下,她卻隻覺出了——冰冷。

赫連徽墨斟了酒敬向赫連帛仁。赫連帛仁瞧著他,半晌才舉了杯,飲盡了,說道,“還有一樁事兒,——你們也是知道的,縱烈帝國遞了和親書來。朕考慮了許久,眼下待嫁的公主也真沒有合適的,若要選了王公之女,又怕縱烈的人不滿。思來想去,倒是暮蓮最合適不過——”話是對著眾人說,眼神卻隻停在赫連徽墨身上,隻是言畢卻揚起了一抹冷笑。

麵前的赫連徽墨微笑著,眉眼純澈,持著暖玉小盅的手極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