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當好幕僚(2 / 3)

但是,這些商界頭麵人物對於自己的同行,尤其是那些可能形成威脅的同行,則表現行寸土必爭,毫無人性。前門大柵欄背街上的謙祥益,由於地勢較差影響到生意,後來購買了大柵欄正街西段的一塊土地準備開業。這件事讓大柵欄正街東段的瑞蚨祥知道了,便搶先在大柵欄西段,開設了西號瑞蚨祥綢布店。不久,謙祥益又想購進大柵欄中段土地開店,瑞蚨祥得知後,竟把該段地皮連同車場一並購進,開設了皮貨店和鴻記茶店。最後,兩家又爭奪“慶樂戲院”一帶的地皮。謙祥益搶先與賣方談妥條件準備成交,瑞蚨祥則出高價把戲院前的一塊地皮買下,並聲言:“如果謙祥益開其他買賣,我買的這段地皮免費供路;如果開綢布店,我就利用這塊地蓋房,把路堵死。”謙祥益聞言,隻得忍氣吞聲退卻了。

到了本世紀中期,前門外的商業十分發達,初步形成由眾多老字號“聯合主政”的局麵。老字號位於各個行業的最高層,聯網成為一個互通有無、相互支持的領導層。他們應酬最底層的政權機構,但同時以更大的關注與更高的權勢階層來往。後麵這一點,又抑製了底層政權機構對自己的侵蝕。前門人變得成熟和主動起來。

自從1949年那兩度人文景觀之後,前門和前門人的“好時候”漸漸去也。

首先,是北京的那種封閉式的大格局,被城市建築的幡然改型一點點“蠶食”。

古城牆的拆除。那種內外對峙性的區別淡漠了。天安門廣場的形成,以及東西長安街的打通。進入北京的“渠道”變縱為橫,人們可以乘坐汽車從東西路進入北京。對比之下,自永定門由南向北,依照中軸線逐漸“膜拜”著的趨近方式不吃香了。共產黨不提倡那種“坐北朝南、君臨天下”的傳統格局,連它的中樞機關也設在中南海,沒有放中軸線上的任何位置。解放軍三總部放在了西長安的延伸線上,整個北京的中心向西傾斜。前門火車站的拆除,先是在建國十周年時建立了北京新火車站,近年又建造了北京西站使得北京的重心又從東向西“搖動”了一番。大工業多在朝陽區,空氣汙染;文化區在海澱,綠樹成蔭。市區之內,商業區形成了新的鼎足三分——王府井、西單和前門的對峙。前門的低矮和擁擠,層次顯得低了,有些被動。

其次,生產關係中的勞資關係,在1956年的社會主義改造當中,出現了陡然的變革。短短幾天內,北京全部私營企業都變成為公私合營。前門首當其衝也率先做出榜樣。同仁堂老板樂鬆生,作為首都工商業主的代表,在天安門城樓上向毛主席呈上了請求公私合營的大紅喜報。他的祖上(就是那位賞給譚富英翡翠“扳指兒”的老先生)的壟斷前門的舊夢,就在自己手上徹底打破了。此後,公方經理進入原先的私營企業,一場“誰養活誰”的大辯論,使得資方代表焦頭爛額。那些幾百年留下來的老字號、老招牌,變成驗證罪惡剝削的活化石。

曾經勇往直前,曾經義無反顧,認為為了早些達到明天的現代化,於是把一切陳舊的東西砸個稀巴爛。因為明天的一切都是新的。連每天早晨的太陽都是新的,所以一切舊事物就失去了存身的理由。“文革”當中,這種理念走到了極端,整個前門大街以及它的兩側,都像篦頭發似的篦了一遍又一遍。大街上的古舊建築被粉碎了,所有老字號的匾額被摘下來,在人們的思想深處,被迫“妝”出一片“紅海洋”。

當人們開始蘇醒之後,才發現神州大地被毀得不堪入目。前門也是同樣,幸存下來的匾額被尋找出來,拂拭去上麵的塵土和汙水,重新張揚著見了天日,重新大搖大擺著懸掛出來。但是,對於這些在封建時代晚期形成的特定事物——乃至整個人類的曆史本身,今人應該抱有怎樣的態度?舊事物中包含著的曆史經驗,可能由今人離析出來,使之成為今人前進時的一種製約性的警示和愉悅性補充?

站在前門的今天看昨天,真是百感交集。混亂雜駁,“整體無風格”。大與小,新與舊、土與洋,革新與保守,都生硬擁擠著,成為誰也管不了誰的“惡鄰居”。鮮魚口已然敗落,鞋帽大街成了曆史陳跡,至於一百多年以前傾斜著穿越鮮魚口的小河,更是早已填塞。廊房二條的玉器大街和西湖營的刺繡大街,早已蕩然無存。大柵欄依然繁華,可惜“繁華無秩序”,許多老字號一再搬遷,特色已失,名不副實。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們擁戴景仰的現代化究竟是指什麼?難道僅僅是高速公路、立交橋和摩天大樓?僅僅是電腦、傳真係統和都市開發區?不,不僅僅是這些。現代化可以分別表現在工業、農業、科技、國防,但首先必須集中滲透進入的頭腦並維係始終。這頭腦中的現代化思想,又必須是新與舊、縱與橫、單一與綜合、層次與領域、狂飆突進與水磨功夫等對立統一的集合體,是對於人類一切精神財富的總結性融彙。如果這種理解是正確的,那麼對於“前門人”這一命題的探查,就會有助於如何促進前門現代化的思考。

非常遺憾,“前門人”多已失去可驕傲的特殊而穩定的心性。今天,在前門地區居住的人,並不就認為自己就是“前門人”。前門早已不再是一個獨立的行政區。目前北京的前門一帶,由崇文、宣武兩區分管。前門大街兩側,含街西的店鋪,屬崇文區;前門大街西側的胡同裏邊,則屬宣武區。“物質決定意識”。因為沒有統一的行政管理,在前門一帶居住和工作的人,也就“理所應當”地喪失了“地區意識”。

我忽然想——想象了起來,能否恢複“前門區”的行政區劃呢?做這樣的想象,也並非異想天開,因為清代典籍《日下舊聞考》中就有記載——北京的內、外城各分五城,其中“外城(的)中城”就是今天的前門區。解放之初,也曾建立過前門區(1952年7月起,1958年6月止),北依前三門的城牆,南到東西珠市口以北,東到崇文門西大街,西到宣武門東大街。昔日的曆史證明,這樣的行政規劃不僅有利於領導該前門區的生產、生活,更符合全北京(乃至全中國)都城市民的審美眼光,符合我國文化素來重視由中軸線造成的“均勻”、“穩定”的傳統。

必須強調,今天提此倡議,並非打算恢複曆史某一階段上的舊前門,而是以開放的眼光先行環顧世界和中國的大需求,再依據前門這一塊土地的特殊情況,準備把它建設成一個最能體現古都風格的商業文化區、民俗活動區和觀光旅遊區。為了未來的現代社會,我們要著意去再現古色斑斕,這是維係未來現代人身心健康的一件千秋大業。

從地貌上看,希望未來的前門逐漸形成古代都城“坊”的樣式,縱橫區劃,各有職能。原來的居民將有計劃地分期分批撤出,原來的房屋也將分期改建,各式各樣的“坊”星羅棋布,同時更有各式各樣的“居民”來此“上班”,一方麵帶著強烈的“表演欲望”,同時也從中外遊客處取得“小費”。其中可以對比著恢複昔日北京與前門成對照的各色民俗景點,諸如天橋、廠甸、白塔寺、隆福寺等,也可以對比再現其他都市的前門對照物,如天津“三不管”、上海“城隍廟”和南京“夫子廟”。

這樣的建築構想,勢必能提高北京的文化品格,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世界人心目中的“中國古近代都城迪斯尼”。它的職能將大於“中國”、“古近代”、“都城”、“迪斯尼”四者的簡單相加。其意義是:讓市民和國人不忘過去,以其充實、升華今天的“自我”;讓準備反映舊時北京(平)的各種造型藝術,具有一個用之不竭、取之不盡的外景基地;讓北京有了一個可供國人和外賓“馳騁”著參觀的旅遊點;讓北京有了一個北南對峙的新格局——北是故宮,南是前門;北是政權,南是民間;北是尊嚴,南是激活;北是沉寂,南是歡樂。兩相對照並撞擊著,就構成和凸現了北京的全部曆史。

呼喚步行街

作為國際大都會的北京,已經有了四通八達的大馬路,已經有了摩天大樓,已經有了立交橋和街心公園,已經有了現代城市的種種發達和風流,唯獨還沒有一條盡如人意的步行街。

您或許說,“不是有王府井了嗎?”

是的,在從前“不是”步行街的時候,它倒曾經“是”過。這“是”表現在街道兩側店鋪的無序排列與平等競爭上。遊客漫步其間,隨時都能萌生一種飽覽風光的興奮。這風光,是自然、人文、商業幾種“風景”的下意識組合。更典型也更具特色的,是東安市場中星羅棋布般的步行小道。在這樣的小道上徜徉,可以感受到園林藝術中的移步換形,可以因苦苦尋覓而賞心悅目,商業文化和旅遊文化水乳交融在一起。它是舊北京上層商業文化的一個縮影。和這種上層商業文化相呼應,是昔日廟會塵土飛揚的小道,我們可以想起廠甸、隆福寺、白塔寺和護國寺,從中不難窺到底層商業文化的生動場景。

曾幾何時,這些卓具特色的步行街和步行小道全都失去蹤影。東這市場經幾番改造,合並了同類項,貨源如出一轍,服務程序和廣告方式均失去特色。在底層民俗文化方麵,廟會遭到了徹底掃蕩,地壇、龍潭湖、白雲觀幾處隻在年節露麵的“廟會”,人為痕跡過重。頤和園的後湖整修了蘇州街,雖然性質接近真正的步行街,隻可惜離城太遠,貴族化的氣息太重,遊客盤桓的區間也太小了,稍不注意,就有掉進湖裏的危險。

能否下這樣的定義——步行街,是以旅遊的手段達到商業目的的物質載體?步行街,是由本地人、外地人和外國人共同參與、共同創造的。步行街需要具有有一卷如同“世紀風情畫”般的流行文化背景,遊人到此首先為的是賞心悅目,其次才是選購商品。從這個意義上說,步行街首先是“看”,“看”得滿意了,才談得到“買”。在步行街上,選購是最表層的行為,通過接觸其他的“人”和“物”而重新發現、塑造自我,才是遊覽步行街的實質。作為外地人和外國人,他們到達異地之後,每每希望能夠去該城市的步行街遊覽,雖然最後也要“買”,但通過“看”所取得的印象,常常會保留多年而不能忘懷。這種讓遊客不能忘懷的功能,就是步行街在文化上的巨大貢獻。

步行街可以有兩類,換言之,就是可以有兩個層麵:一是體現上層商業文化的,二是體現底層民俗文化的。昔日這兩個層麵彼此獨立,各有各的風光,各有各的市場,各有各的“賣主”和“買主”。還有,這兩類步行街過去都具有封閉特點,均以自娛自樂和自給自足為目的,很少考慮到通過開展旅遊去賺外地人和外國人的錢,更沒想到會有利於和世界文明接軌。

步行街是一塊雙麵鏡:一麵照出了傳統文化,另一麵映出了開拓進取。悠久的曆史需要在此結晶升華,現代化進程中的人類心靈,需要在此做短暫的回歸。放眼寰宇,當今世界重要城市都有了自己的步行街,雖然繁忙的政治家無暇顧及,但敏銳的思想者卻能從中提煉出使整個世界都為這顫栗和歎息的思緒。至於本市市民和外業的觀光者,從中取得的就是現實的交易和美好的回憶。

步行街,作為每一個準備對世界做出貢獻的城市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北京秀水西街,就已經是一條在中外“倒爺”中大大聞名的步行街了。這樣的步行街需要有,但我們不能滿足步行街停留在這樣的檔次上。我們不應猶豫和等待,我們應該從這樣的思路,去重新審視北京城建最基本的格局,以及在這樣的格局中我們能做出哪些努力。

北京城建最基本的格局,以及大而化之,似乎僅有兩條:一是東西對稱,以永定門、天橋、前門、天安門、鼓樓作為中軸線;二是南北有別,素來以內城為主,外城為鋪。依照這兩條,北京的東城、西城、崇文、宣武四個最基本的城區,就分別有了自身在經濟、政治和文化上的大致定位。清代北京曾有“10區”的分法——內城5區,外城5區,各自又分做“東西南北中”,但依然具備上述的基本定位。目前的北京,東城和西城已經有了王府井和西單這樣的商業大街,上層商業文化已經有了鮮明體現;看來,體現民俗文化的步行街,就隻能在南城中尋找。東西對比,發覺民俗文化在宣武區有著特別精彩的生成和發育。

我們發現——如果由“前門第一大街”大柵欄向西行進,經由楊梅竹斜街,就可以到達具有“北京古文化街”之稱的琉璃廠東、西街,如果再向西,穿經海柏胡同,就是宣(武門)外大街了。這,不就是一條現成的北京曆史文化的步行街嗎?需要說明兩點:第一,步行街由四個路段組成,兩個已然定型,兩個尚須開發。第二,四個路段僅是主幹,其實尚有許多與主幹並行或交叉的“支流”,共同形成一片錯落有致的“河網”。

讓我們從東向西敘述。大柵欄進行以“做舊”為目的的整修,以恢複它“前門第一大街”的地位;和它並行的廊房二條,似乎不應是現在的那種“一般”商業街,可以考慮恢複當年“玉器大街”的風貌;在廊房頭條一進口的一處會館,保存著一座完好的舊式戲台,相信開發出來,會比“中和戲院”有更大的號召力。楊梅竹斜街東頭,在一處“青音閣”,20年代集茶館、飲食、雜耍、商業於一體,魯迅常去此小憩;西頭的火神廟,曾是出售舊書和古玩之所。還有,在並行著的櫻桃斜街上,有當年的梨園公會。程長庚、譚鑫培、陳德霖的故居,也都在這條街的附近。就在楊梅竹斜街和琉璃廠東街的接壤處,還有一條不足半華裏的南北街道——延壽寺街。從30到40年代,這裏除了3個會館之外,有各類大小店鋪近90家。將之恢複出來,勢必能這條橫向步行街的一個重要支流。再回到主流繼續向西——琉璃廠東、西街,已把諸多文玩字畫的店鋪整飾一新,兩側尚有許多可供參觀研究的會館,每座會館都含有文昌閣、舉子樓、奎星閣、戲台、祠堂和花園。在最西段海柏胡同南側的平房中,保存著尚小雲、荀慧生、餘叔岩、蕭長華等名伶的故居,還有著名作家林海音和報人林白水、邵飄萍的故居。宣武區的街道辦事處,利用八大胡同的閣樓式建築開辦茶館,效果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