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不想你(1 / 3)

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來,頭腦中的混沌漸漸驅散,我發現自己醒在自己的床上。

揉揉了眼睛,隱形眼鏡未摘,在眼睛裏躺了一個晚上,疼得厲害。好像一切如常,但又有點兒奇怪。

沒錯,是真的奇怪。我往日丟得滿床滿地的衣服,怎麼整齊地跑進衣櫃的?我床頭的煙灰缸去哪了?窗簾被掖得平平整整,陽光透進來,變成了翠綠色。

等一下,讓我理清思緒。

【一期一會】

紅色的寬大桌布。實在比較適合一對男女相對燭光晚餐,而不適合一群人坐著玩真心話大冒險。何況,是多年未見的老同學。

正值盛夏,天空無雲,藍得讓人忘記時光。日漸蒼雲走狗,人生恍若如夢,轉眼三年過往,悲喜都已時過境遷,再遇到高中同學,我以為……

我以為我會不動聲色,麵無表情,連演戲都不必,便大方走過場。

不過,我看到你拉著女友的手,眉目深情地姍姍來遲時,仍舊覺得有塊大石頭,重重地壓下來。

路迪,你又何必在看到我時露出抱歉的神色來,我最討厭別人對我說對不起,對我這樣小心眼的人來說,旁人說了對不起,便代表我又被人占了便宜。而你在我身上拿走的,又豈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兩清的呢?

既然說不清,那不如不說。既然不自然,那不如當做不見。我舉杯與鄰座共飲。看到你在我對麵坐下來。你身旁的女伴是個生臉,不算漂亮。我並不詫異,我早知你與青韻分手。不知是誰放棄誰。無論是誰放棄誰,都不會讓我好受了。你的女伴是個乖乖女,化薄薄的妝。不知怎的,我竟未今天精心畫的濃妝而感到相形見絀。

哎,那麼自信的我,變得那麼不自信。都是拜你所賜呀。當初在濃妝豔抹的青韻麵前素麵朝天覺得自己乏味,如今在清清淡淡的一碟小菜麵前卻也覺得自己膩歪。

我記得清楚,我一邊喝酒一邊埋頭苦吃盤裏的沙拉,想把胃填滿心也沒空管你眼也沒空看你了。真心話大冒險開始的時候,我已經喝得有點微醺。

其實我最不喜歡這個遊戲。長時間未見麵的人,總是有三分尷尬,擋在中間的三年時空,是巨大的障礙。就像我跟你啊。路迪,三年未見,我都快不認得你了。你早就已經潛移默化成為三年前照片上,以及我心裏的那個形象了。你不是早離開了嗎,怎麼會再出現?此刻這個你,是誰派來戳穿我的心的嗎?

真心話問得多無聊啊,無非就是初吻,初戀,暗戀對象,毫無爆點。不過大抵是因為我不關心。不願意回答便三杯下肚,於我而言,一答不如一醉。

耳朵不關心任何聲音,但是在聽到你出錯時世界卻安靜下來。臉上滾滾地燒著。聽到有人故意搗蛋,興致盎然地問你,你最愛的人是不是你身邊那位啊?

我看向你。其實是所有人都看向了你。你忽然鉗住了我的目光,你身邊的姑娘有點兒坐立不安。伸手去抓你的胳膊以求安全感。

看,跟你在一起不自信的人,原來真的不止我一個。

你的嘴唇動了,答道,不是。

令人嘩然的話語,卻因為旁邊女生欲哭的容顏而噤聲,有人打斷這場險些爆發的遊戲,推你一把,兄弟!回去小心跪搓衣板啊!

卻有人不要命地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問那是哪一個?

你笑了笑,這好像是第二個問題了啊,我沒義務回答啦。

你多聰明,吊人胃口。逼得大夥兒興致提到頂點,有人望向我,我佯作不在意。有人卻輕提起青韻的名字。

當初你為青韻丟下我,那分量大家自然掂量得清。

可是你看著我是怎樣?你是怕我不夠傷心,勾起那些讓我丟盡顏麵,心卻碎完的往事來,再羞辱我一番嗎?

少來。這幾年,我已煉鐵了心。談了四場戀愛。我一開場便灰心,到頭來,便叫他人灰心。不過分開再也不是難事,偶有一次,酩酊大醉,次日醒來就日子依舊,不像當日……因為你,大病一場,身心皆是。

你對窮追不舍的問題沒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喝酒行嗎?

有人勸那問的人,示意照顧下身邊女伴的失落情緒,隻好悻悻然作罷。

我自認為演得不錯,對你的問候毫不在意。路迪,其實不知道我在你心裏變了多少?當日與你在一起的,尚是一個天真女生,談了個戀愛就以為擁有了卻天下。自然在敗時如山倒,狼狽不堪。其實,我也恨當日的蠢鈍,要麼瀟灑自如,要麼委曲求全,非得那樣自作聰明地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傷心又何必?

你又不會因此,心疼我一點點。

我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這酒如何就後勁如此之足,反正後來的事迷迷糊糊了。

片段裏拚湊,好似散會時你要送我。我果斷拒絕,後來拗不過。你的小女朋友便賭氣走了。隱隱還記得,你在出租車裏,對我淡淡地說了句,幼尹,剛才那女孩,其實不是我女朋友。

你要表達什麼?我的心裏突地一跳,淡淡一聲關我什麼事呢?沉沉的睡眠逼來了,腦袋重如千斤海綿遇水。

那麼,沒錯,是你送我回來。我好像還吐了。不過此刻沒有任何殘留物作為證據。你還跟個田螺姑娘似的幫我把房子收拾得整整齊齊。真不像你啊,路迪。你以前懶得要死,周日總是忘記約會,要去你家擰你耳朵,才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然後磨磨蹭蹭地穿衣洗漱,回到屋裏,看著挽著袖子給你收拾隔夜泡麵一臉不滿的我露出欣喜的神色。

現在,我們分開了,未料到竟有你為我收拾殘局的一天。

而此刻,當我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張被象牙白的相框精心框著的合影。我真想咆哮兩聲,歇斯底裏的。毀了,我所演的所有戲都付諸東流。

那上麵,三年前的我和你,笑得沒心沒肺。

【如能忘掉渴望】

往事的回首,讓我覺得有點力不從心,我真怕一個冷不丁,對你的思念就會從大堤壩裏決堤,淚流滿麵。我縱然漸漸學會封存,卻還有自知之明,那是一個不能企及的傷口。

那時我們都還很年少,在一起的契機是因為兩情相悅,你在停車場替手足無措的我修好了被搗蛋鬼弄壞的車鏈條,然後我們一起騎車回家,我還以為你與我同路,後來才知道,你繞了好大一個圈。

那時候我們高一,你是留級生,出了名的愛打架,籃球打得不錯,成績也好。平日裏混跡在學校門口的一個小店裏,那裏有你的各色狐朋狗友。很快你喜歡我,全天下都知道了。

你父母離異,獨居。性格矛盾,既年少輕狂,又有世故老成。

我們像所有初戀情人一樣以為執子之手是一生,不相信世俗滾滾,我們會成為紅塵裏分道揚鑣的一對。

高三的時候,青韻剛轉學來,引起了樓層的小轟動,是的,真是漂亮。在小城市裏,身材修長,妝容精致得如同畫像,性格冷如水仙的青韻,真是格外養眼。

青韻坐我後桌,於是我們迅速熟絡。青韻懂的真多,她悄悄告訴我,她在以前學校,交過多少個男朋友。她的戀愛經驗豐富得不得了。她對我說,幼尹啊,趁著年輕,千萬別吊死在一棵樹上,多談戀愛,才是正經事。

那時的我,卻萬分懷疑青韻的愛情觀,正義凜然地告訴她,我是要和你一輩子的,我隻想談一場戀愛到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