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轉身湖水換成淚(2 / 3)

夏北找自己來挑禮物,本就是錯誤選擇,盧溪老人家的眼光,實在差得可以,她不喜歡洋娃娃不喜歡漂亮衣服對首飾什麼的也不感冒,整個人素麵朝天,幹幹淨淨。

是真的不喜歡洋娃娃,但是真的不喜歡漂亮衣服嗎?隻有盧溪自己知道,看到商場裏掛在模特身上的那些昂貴大衣,在自己眼前閃爍成了什麼樣子,於是,隻好將眼睛瞥開,裝作不經意。

沒想到,竟在這時,遇見了顧經寒。那天和他一起吃飯的女孩,親昵地挽著他的手,她坐在櫃台前歇腳時,就看到外表精致,笑容甜美的姑娘拎著一大袋的衣服遞給顧經寒,顧經寒便好脾氣地接過。然後,她與他四目相對。不知道為什麼,盧溪竟感覺到疼意,一點點地泛上心頭。

彼時夏北叫她去對麵的施華洛世奇專櫃,她回過神來,緩緩地站起來,避開了顧經寒的目光。夏北仍舊興致勃勃地問她,這個好看不好看?那麼這個呢?

盧溪心不在焉地回頭,發現顧經寒拎著一堆東西,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目光跟隨著她,眼睛裏有一道凜冽,逼得她緊緊。

她在緊張什麼呢?在不悅什麼呢?於是寡淡地衝他一笑,然後回頭。

何必打招呼,身份不同,然而,她卻不知道,除了那身份的迥異,她內心裏,最大的悲哀是什麼。

她完全沒有留意,夏北買了兩串項鏈,一串便是盧溪說好看的那串,另一串是他隨便挑的,這花了他四個月的工資。

從大廈出來,盧溪還是忍不住埋怨了夏北,程辰不會喜歡這樣貴重的禮物的,這樣的禮物,應當有了能力再送。

夏北憨厚地笑了笑,這是虧欠程辰的,她待我這麼好,我無以為報。

虧欠。在一起,如何能談虧欠呢?而此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曾對劉易懷抱的虧欠,忽然找不到支點,轟然倒地了。

盡管盧溪強調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夏北仍是把她送到了住的地方。

樓道的感應燈估計有了一定歲數,耳聾耳鳴,她連跺了幾下腳昏黃的燈才亮,出現在光影之下的顧經寒讓毫無防備的盧溪嚇了一大跳,她的內心是複雜的,先是陡生出的歡喜,繼而是蹦出來了的憤慨。

顧經寒將袋子裏不菲的衣服遞給她,然後問,盧溪,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她知道他說的是夏北,正猶豫著,她是不是也該問,那個女孩子呢?是你的女朋友麼?

怎料,顧經寒接下一句,不要和他在一起,你想要的東西,我會給你。

盧溪將那幾袋衣服丟到地上,一向穩重如同冰冷的布娃娃的她忽然失控,她說,我不要你的東西。你以為我是你嗎?這些東西,都是用髒錢買的。

盧溪開始發抖,她覺得巨大的悲哀包圍著她,到省城至今,受過的委屈無數,屈辱無數,她從來都是強硬麵對,哪怕是拿雞蛋碰石頭也再所不辭。而此刻,看著顧經寒微涼的眼眸,她忽然覺得自己開始脆弱,那些支撐著她的力量,土崩瓦解。

而顧經寒隻是看著她,然後默默地把東西撿起來,他說,盧溪,不是你想得那樣。

然後他就離開了。

盧溪開始哭,這麼久了,她第一次這樣哭,然而在樓道裏,卻仍舊不敢放肆,怕吵到周遭的居民,她再也找不到比這裏便宜的租住地了。

其實盧溪骨子裏並不驕傲,她甚至在心裏哀求,你解釋吧,不是這樣的,那是怎樣的呢?

可是沒有,顧經寒什麼都沒有說。唯丟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和長久的哀痛。

盧溪隻是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疲憊。夜深人靜時,她總是能數清楚自己心裏老去發疼的肋骨,根根分明有如她的悲傷。沒錯,不是憂傷,而是悲傷。憂傷不是她有資格得到的。她有的,隻是沒有盡頭的悲,和遲遲看不見蹤影的喜。

但已經適應這樣消極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她,竟在顧經寒出現的那一日起,燃了盼望,掐也掐不滅,於是那些盼望便開始齧噬她的皮膚。

(七)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愛你

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盧溪不見顧經寒。

程辰和夏北開始三天兩頭地吵架,直到有一天,程辰跟盧溪哭訴,盧溪,他喜歡上別人了。

程辰哭著拿出兩串施華洛世奇的項鏈,盧溪愣了一愣,這是她陪夏北買的,莫非出了什麼問題?

程辰哇一聲哭了,其中一串是夏北送的沒錯,而另一串,卻包裝的好好的,擺在夏北的房間最顯眼的地方,紮一根粉紅色的蝴蝶結,異常招搖。

程辰說,上麵還寫著,如果我說的出口,我多想保護你。

盧溪氣結,在這個城市,程辰無疑是她唯一的閨中蜜友。這個女孩沒有任何的壞心思,單純得跟童話故事裏跑出來的似的。夏北怎能不珍惜?

她沒多安慰程辰,結打在夏北身上,不打開這個源,沒辦法引他們的愛情之流。

找到夏北,盧溪沒問那個女孩是誰,是誰都不重要,關鍵是有這樣一個人,膽敢奪取她閨蜜的正室之位,就足以讓她兩肋插刀。

夏北愣愣地看著她,隻是微笑沉默,許久他說,盧溪,你不想知道,那個禮物是送給誰的嗎?

盧溪斬釘截鐵,不需要,隻要不是程辰,隻要你愛的人不是程辰,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他。

她轉身要走,夏北拖住她的胳膊,許久尷尬著一張臉對她說,是程辰,是以後的禮物。準備一次次送,請你不要生氣。

程辰對這樣的結果破涕為笑,她告訴盧溪,她是那樣愛夏北,才會猜忌,才會敏感,才會大哭失聲。

盧溪恍惚,那麼,她為顧經寒失神,傷感,敏感,是因為什麼呢?

(八)私奔

顧經寒再次出現,喝得爛醉地橫在她家門前。

一見盧溪,便紅著一雙眼睛衝她笑,嘴裏碎碎念著,盧溪盧溪。

盧溪沒招,隻好將他扶進屋子。才走幾步,顧經寒就緊緊抱住這個姑娘,大聲說,我想你,盧溪,這麼多年,我是那麼那麼的想你。

酒精和夜晚的因子作祟,顧經寒將一切故事道出,包括他怎樣在零下幾度的車站等她,凍得直哆嗦,12、3歲,情竇初開,他不是真的想去找他的父親,而是想陪著她,天涯和海角。

後來,被騙進了一個乞丐幫子。他要不到錢,幫主就打他,拚了命地打,甚至說,若再要不到,便要招可憐的標誌,例如,要了他的一隻胳膊,一條腿。

他恐懼,逃跑,然後是無止盡的挨打。

後來,遇見安安,小他兩歲的安安對他一見如故,央求著父親買下他。從此,做他的義子。

他從此被迫發誓,以後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寸步不能離。

他緊緊地抱住盧溪,眼淚如注,盧溪,不要怪我,求求你,不要再怪我。

她如何還能怪他,她哭得比他厲害,道出一直難以啟齒的秘密。

他的母親瘋了。

等待盧溪的,是顧經寒長長久久的沉默。

盧溪便隻是低低的垂淚,直到他抱住她的肩膀,附在她的耳朵邊,說,盧溪,我們逃吧。回到露水鎮,重新生活。

那日後,他們就開始計劃離開。盧溪買了兩張回露水鎮的火車票,準備和顧經寒一起回去。這些事,她甚至瞞了程辰和夏北。

她隱約知道安安的父親在這個城市的勢力,爪牙之多,不是她們能夠抵抗。

火車上一夜安穩,顧經寒感到異常興奮,但是一直拉著盧溪的手,分秒都不放。他亦是缺少安全感的孩子。

他對盧溪說,不要自責,他會治好母親的病,從此,他讓盧溪不再孤單,三人,哪怕離開露水鎮,卻再也不會分離。

他們重逢的時間那麼少,而彼此眼睛裏的卻越來越堅定。

這個世界那麼大,那麼小小的兩個他們,在時光的洪流裏相遇,衝散又再相遇,多麼不容易,指紋親吻在一起,便不舍再分離。

火車停站時,期盼見到母親的顧經寒快步拉著盧溪下車,踏上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百感交集。

然而,一切都被幾個半路殺出的MR金打斷,顧經寒一把將盧溪塞到身後,警惕地說,不要碰她。

他不是第一次逃跑,幾年前,從乞丐幫逃跑,而現在,是從聲勢浩大的顧家。他依舊被囚禁,隻是給了他表麵的尊嚴罷了,此刻為盧溪,有這樣的勇氣,卻還是不能抗衡安安的父親。

他們將盧溪和顧經寒狠狠分開,盧溪尖叫,你們憑什麼抓他,他也是個人,他有自由。

為首的一個墨鏡男子說,他簽了顧家的賣身契,他已經是顧家的人了,他沒有什麼自由,姑娘,你要想買他的自由,要想跟他私奔,就準備好20萬塊吧。

當年,顧先生便是花了20萬,買顧經寒回家。或者說,顧經寒並不被當做一個人,而是他送給自己女兒安安的一個高級的禮物。

(九)我要的未來,為何遲遲不來

盧溪亦回到了省城,自那以後,盧溪開始身兼數職,隻要是工作,她便全都接。白天的排滿了,連夜場也要去趕。

當然,這些都是瞞著顧經寒的。而顧經寒,哪怕自由的時間也是那樣的少,偶爾憔悴地來找她時,他都小心翼翼地告訴她,可能會有人跟蹤。

盧溪不懂了,顧經寒在顧家究竟是怎樣的身份地位,顧先生竟花這樣大的心思,留住他,甚至可以說,禁錮他。

她趕夜場的地方是一個地下小酒吧。盧溪天生酒量不錯,所以她的工作就是拚酒。

不要小瞧這份工作,工資待遇還真不錯,這年頭,有幾個像盧溪這樣年紀的姑娘會那樣拚了命喝酒?喝得多,得的也必然多。而小酒吧的老板挺照顧盧溪,客人們對她也多了份尊重。

盧溪瘋了,她覺得唯有的安慰便是源源不斷到自己口袋的錢,可是,她拚命喝,拚命賺,勒緊褲腰帶的省,落入口袋的錢,離十萬塊還是杯水車薪。

她有些絕望。所有的一切,她沒有對任何人說。程辰是看出了自己好友疲憊不堪的端倪,於是偷偷告訴夏北。夏北懷揣著這樣的心思,跟蹤了盧溪。

而那一日,盧溪竟大醉。電話一直在響,她掏出電話,整理好聲音敷衍著顧經寒。

一切都不能讓顧經寒知道,盧溪覺得,他的未來就是被她糟蹋的,她必須還。

掛掉電話,她便開始大力地嘔吐。彼時一張遞到她的麵前,仰臉一看,竟是夏北,一臉心疼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