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花竹園裏的太陽(1 / 3)

郭海燕

木蘭故裏巾幗路

這裏是巾幗英雄花木蘭的故裏。

一千多年前,滿懷熱血的孝烈將軍,在這兒揖別女兒身,策馬揚鞭,翻山越嶺,從此“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報國美名一路傳古今。

近百年前,這片熱土仍然灑滿英雄血。為了拯救民族於危亡、創建新中國,董必武、李先念、劉華清等先輩在此開展血與火的革命運動,木蘭湖畔走出了開國將軍杜義德、陳福初、袁學凱……黃陂木蘭鄉由此成為著名的“革命傳統教育基地”。

2008年,這片傳奇不斷、英雄輩出的山地,迎來了一位很不起眼的女人。她年過半百剛剛退休。通過對北部山區的11個自然村實地考察,經過對曆史人文、自然生態、交通條件等綜合分析,她確定將木蘭鄉梳店村作為自己退休再創業的據點。

這個立誌紮根革命老區、將花木蘭故裏作為大舞台的女人叫張漢蘇。

張漢蘇看中的地方是梳店村李家大灣的8座山,它們峰呼穀應,彼此相連,麵積6000餘畝,“花竹園”——是它們共同的名字。

花竹園名字很好聽,但不是鮮花遍地,也沒有竹深似海,這兒亂石遍地、荊棘叢生,是野豬野狐穿山甲的撒歡處,名副其實的荒山。張漢蘇想開發這片蠻荒,給老區熱土、也給自己開辟出一條青山綠水充滿生機的希望路、黃金通道。

要致富,先修路。

但實在是太難了,這兒根本無路可尋。以前,村民上山打獵全憑攀岩,隔三差五就有摔折胳膊摔斷腿的,丟掉性命的也大有人在。56歲的張漢蘇不懼,出身於普通工人家庭、性格好強的她,12歲就橫渡長江。“同齡人不敢做的我敢做!男人敢幹的我敢幹!”

“路是人走出來的!這裏山高坡陡,人不能上去,唯一的辦法就是修路!我不但要修人能走上去的路,還要修汽車能開上去的路!”

“要做到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張漢蘇!”

其實,除了創業必須要修路,飽經風霜、已做奶奶的黃陂媳婦張漢蘇還有兩個修路理由:隻有修通了公路,才能讓更多的人了解這兒、願意到這兒來投資;隻有修通了公路,當地孩子上學才更安全、方便……

2009年8月開始,大型挖掘機、炸藥、鎬、鍬等,上山拓荒了。

16公裏盤山路基,開挖得異常艱苦。

張漢蘇吃住都在山上。當時什麼條件呢?“一開始這裏一塊磚、一片瓦都沒有,就連一張紙,都是我們從山下帶上來的!”下趟山實在太不容易了,張漢蘇就將吃的喝的都帶在身邊,餓了啃冷饅頭,渴了喝純淨水。修路的村民也一樣受累,他們披星戴月,和拓荒者一起開辟著靠山吃山的“黃金大道”。施工緊張時,修路村民常常摸黑回家。山路難行,張漢蘇打著手電筒為他們照明,邊走邊嘮家常,一送好幾裏。回到山上,“無家可歸”的張漢蘇隻能蜷縮在編織布搭建的簡易工棚裏。工具設備擱在山上,她不放心,每晚起來巡查幾次。某次,張漢蘇遇到野物了。它們亮著紅色眼珠,張漢蘇背上汗一炸,定定神,抓起木棍狂舞,直到把不速之客趕走。這時,她才感覺自己已汗濕重衣……聊及此,身材結實的張漢蘇語調平實:“當時不怕是假的!看它們圍過來,我豁出去了,勇氣一上來,就沒有去考慮怕不怕了。”

16公裏路基,施工曆時3個多月,張漢蘇花掉了200多萬元。個中甘苦,對於並非身強力壯的半百婦人來說,一言難盡。但正如張漢蘇自己所說:“我豁出去了,勇氣一上來,就沒有去考慮怕不怕了!”

修路機械不夠用時,螞蟻搬家似的肩挑人抬;專用設備少了,就手腳並用地用簡單工具去捶去砸……時不時的,上千斤巨石幾十人連推帶拉,稍不注意,腳底一滑就會滾下山坡,少不了摔個鼻青臉腫。丈夫張正本眼看她臉變黑了、皺紋加深了,日夜不停,累得和民工一樣。他心疼了。隻要得空、單位放假,他就上山,甘受“夕陽化朝陽”這條鞭子的抽打,同妻子一道苦戰。一次,張漢蘇一馬當先,隻身砍荊棘開路,不想捅破暗藏的馬蜂窩,麻煩襲來——她的臉瞬間被蜇了,腫得如同發脹的饅頭,眼睛根本都睜不開,但她卻舍不得歇一天,依舊鏖戰,因為承包的荒山不能再等了,輪回的季節也不等人啊。當兵出身、做過防暴警察的丈夫也是一樣,他拿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勁頭,遇石炸石、逢山開山。那次,丈夫不慎跌落山坎,尖利樹枝瞬間紮進皮肉,險險擦過要害部位……為了早日通路,一次次疲憊不堪、渾身掛彩,就是張正本給妻子的誌同道合的彙報。

但困難遠遠不止這些。

據村支書王書記介紹,梳店村有村民3300人,常住人口2700人,許多人外出打工,留守的多是老弱病殘。截至2014年初,村裏有接近一半的土地流轉出去,村民們自種的地還是拋荒的居多,接近七成,有些油菜都是村集體幫著種的。鑒於此,村裏一直想著怎樣引進花卉苗木等項目,把荒山農田利用起來。“作為黃陂北最早的土地流轉項目,張漢蘇是首個‘吃螃蟹者’!”

“第一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魯迅先生如此稱讚。作為第一個大麵積承包土地的外來投資者,張漢蘇確實是不懼長途險阻的勇士。在她“落戶”前,一些村民不理解,擔心土地流轉了,自己吃什麼?做飯都沒柴燒……梳店村幹部反複做工作:“要是外來者不來租,幾十年還是荒山一個啊!你們願意這樣嗎?”

2009年4月,梳店村召開第一次村民大會。

村民代表打量著這位頭發花白、目光堅毅的阿姨,掏心窩:“你不做實事,我就不租給你地!”

“地可以租給你,但你一定要做事!”

渴望致富的他們反複強調。

張漢蘇爽快:“我要讓荒山變成‘花果山’!讓大夥都過上好日子!”

兩個月後,張漢蘇成功簽下期限40年的土地流轉合同。

但開山修路時,她還是遇到了麻煩。有個別村民阻攔,坐在挖掘機上不讓開工。甚至一夥人開車上山,把鍋碗都砸了。

“思想不通,就算是有再大老板來這裏也不行!”張漢蘇堅信自己開發荒山、造福一方的理念沒錯,她及時和鄉領導、村幹部溝通,爭取支援。為此,梳店村反複召開黨員會、村幹部會、村民會。思想的塊壘慢慢被清除,通向花竹園的思路暢通了,在多方努力下,張漢蘇修路搞開發的阻力很快減少,直至消失。

當地政府非常支持張漢蘇在革命老區的創業之舉。16公裏路基挖出來了,相關部門相機而上,出錢修路麵。這使誌在青山的張漢蘇如虎添翼,有了政府支持,她感覺眼前的大山更巍峨,更加深山藏富。以後再遇到困難,她信心百倍。

路麵工程緊鑼密鼓施工時,由於種種原因,相關部門安排的一筆款項未及時到位。春節前給施工方支付工程款的承諾落空了。言必行,信必果。寒冬臘月,張漢蘇頂風冒雪出去借錢墊付。大年三十,由於霧霾嚴重,能見度很小,整個木蘭川籠罩在一片渾渾噩噩的昏黃中,但依然掩蓋不了家家戶戶大團圓的喜慶。施工方打來了電話:“張總,您不要來了,現在是佳節大團圓,天氣也不好,山路難行,很危險,一切等過完年再說吧!”張漢蘇不依。她冒險開車,在春晚開始前送去了自己四處籌借來的救急款。

“我活了大半輩子,印證了人無信不立。守信,是做人、幹事兒的基礎!”張漢蘇笑吟吟地說。

流雲踏盡晚霞醉

“您家的武漢話說得蠻好,一點不帶黃陂口音!”

“那是,我就是漢口人撒!”腳下帶泥、雙手粗糙的張漢蘇笑答。對方是從百裏外的武漢市中心城區來的遊客。

這樣的對話不止發生一次。的確,首次見到武漢市國科融通種養殖有限公司經理兼花竹生態園老板張漢蘇,不經介紹,你會以為她就是一位地道的本地村民,黃陂農家主婦。

誰能想到呢?退休前,她曾是漢口白領,國有企業高管。

2008年底,55歲的張漢蘇從湖北省煙草公司紀委書記的崗位上退休。辦妥手續後,領導找她談話,想聘她為公司顧問,她謝絕了。既然退了,就退幹淨,讓年輕人幹。

老有所依、老有所養、老有所住、老有所樂,對此時的張漢蘇來講都不成問題。但她糾結一個問題:老有所為。“我是一個做事做習慣了的人。”是的,上班時的張漢蘇從來風風火火,她在單位分管離退休老幹部工作,她曾想方設法去理解老幹部,現在自己退休了,她才真正理解了老幹部們的心境。一下子變成閑人,讓熱情之火從未熄滅的張漢蘇如何消受?“總得找點有意義的事來充實自己吧!”

剛退休的母親一天到晚悶悶不樂,心事重重,兒子著急了,他與父親商量:“媽媽這樣下去不行,會悶出病,給她找點事做吧!”張漢蘇皺眉:“我這年齡,還能出去打工嗎?”

就在這時,有朋友介紹說黃陂北部有6000多畝荒山閑置……

生命之火越燒越旺的張漢蘇,開始了遠離繁華城區的實地考察、選點,最終,她將目光定在黃陂梳店村的花竹園。

這片山場距武漢市區位置適中,交通便利,民風淳樸,自然、人文資源豐富,村民致富願望很迫切,同時又是省市區重點扶持的革命老區。張漢蘇打算承包的地盤,十年前有人承包過,結果是項目搞了不少,最後一個都沒有成功。“千萬不可頭腦發熱,到晚年了還一時衝動!”親友們勸她。

“我知道梳店村窮,但這裏是革命老區,有光榮的革命曆史。我是一名共產黨員,黨號召我們要為老區作貢獻。我相信我到這裏創業沒錯!至於說,我到這裏來是為了賺錢,也沒說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隻要對國家有利,對梳店村的村民有利,符合中央‘全民創業’的精神,我張漢蘇縱然脫幾層皮,掉一身肉,我也要迎難而上,在所不惜!”

老區的山風、杜鵑花讀懂了她的心語,從一開始,就默默見證著張漢蘇對諾言的踐行。

張漢蘇將心定在與著名將軍縣紅安毗鄰的8座荒山。這片山地是紅色的。紅色是花木蘭遺下的愛國之風,是革命先烈對民族、對家國的赤誠之色,也是生命燃燒的激情之意。張漢蘇想加入、化作這片光榮紅。她的辦法是:將這片荒山變成種、養、銷為一體的現代農業特色基地,變成生態環境優美的觀光度假基地,變成老區人民培訓、創業、致富的示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