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夢裏鳳凰(3 / 3)

從興建水利到種養殖模式的轉變,徐宗元每一步都走得艱辛,每一步都走得穩健,每一步都付諸了他的全部。他從農村走上軍營,又從軍營回到農村。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從一個夢走到了另一個夢,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有時候,見到昔日的戰友,他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不知道軍營是他的夢呢,還是農村是他的夢。又間或,這兩個夢,互為鏡子,創造了他人生中的兩個春天、兩個傳奇。

現在,身邊很多人發現,除了思維模式,徐宗元的很多言行已經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2000年臘月的一天,天蒙蒙亮,徐宗元就起床收拾東西準備去鳳凰鎮。老伴勸說道:“今天就別去了,馬上春節了,鎮裏也忙,等開春去也不遲。”徐宗元回答道:“馬上年關了,我放心不下,想看看窮親戚還需要點什麼。”

是的,他把他們當親戚,他們把他當最可敬的人。

2003年“非典”肆虐神州大地,人人自危。鳳凰鎮的群眾打電話給徐宗元說:“你到我們山裏來住吧,這裏很安全!”

徐宗元聽著這句話,幸福的淚水湧滿了眼眶。

這些年,逢年過節,徐宗元都會收到來自群眾的問候。他生日的時候,關聖、毛衝、陳田村的村民代表專門從60多公裏外的鳳凰趕到漢口,帶著土特產為他慶祝生日。

那一刻,徐宗元打心裏覺得,他為鳳凰的付出還很少,還遠遠不夠,他要老驥伏櫪,繼續努力。

追夢

“我老了,但我依然是個追夢人。”

“我的黑提包裏,有三個記事本,裏麵記錄了我退休14年來在鳳凰的所感所思,所作所為。”

“我的黑提包裏,還有一份鳳凰鎮在外人員的名錄,這裏麵既有大老板,也有普通打工仔。我想讓他們都回來,一起來建設自己的家鄉。”

“我的黑提包裏,還有一個夢想,我提著它,就等於提著自己的夢想。我在我的夢想中,從未覺得自己已經老去。”

“我常常想到莊子,想到他夢裏的蝴蝶,我覺得我的人生,也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我是軍人,也是農民……”

14年,路漫漫,徐宗元憑著自己的堅韌、執著,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開啟了一個貧困鎮的嶄新時代。他的感人事跡受到解放軍總政治部、廣州軍區和湖北省委書記李鴻忠的高度重視。解放軍總政治部領導的批示:徐宗元同誌的事跡很感人,展示了軍隊離退休幹部愛民為民的政治本色,體現了終身踐行我軍性質宗旨的高尚情懷。

14年來,徐宗元先後榮獲“優秀共產黨員”、“優秀老區工作者”、“第六屆湖北省扶貧獎”、“湖北省十大扶貧突出貢獻個人”、“湖北省優秀誌願者”、“湖北省感動荊楚十大傑出人物”等殊榮。

14年,走過了寒冬,又迎來了春天。

悄然間,14年後的油菜花開了,從一朵到兩朵,從兩朵到千萬朵,是一種“心聯心,手挽手”的力量,也是一片爭先競豔的舞台。

14年後的徐宗元,在這一年又一年的油菜花的盛開中,站在了14年前夢想的美好中。

14年,在這一刻,是彈指一揮間的繁花盛開;14年,在這一刻,不過是心與心的凝聚和讚美;14年,在這一刻,已然完成了一個時代的憧憬與開創。

老實說,采訪徐宗元,是一個尚在軍旅的作者對一個老兵的內心敬禮,是一個同樣來自農村的青年對一個老人的崇敬。

原本,年前就要完成采訪,可是新洲區文聯打來電話,說徐老的老伴病了需要他照顧,他抽不出時間。我隻有等。後來,我要到基層去過年,年後又有大量的任務,於是一拖再拖,就到了驚蟄。

這是一個全黨上下都在轉變的春天。

驚蟄過後,眼前的霧霽尚未散去。我從武漢出發,去訪久聞其名卻未見其人的老軍人徐宗元。兩旁是鋪天蓋地的油菜花,車在花中行駛,放飛的心情如同一隻幸福的小蜜蜂。

逃離霧霾,融進花海。

青山綠水,好一派詩情畫意。

在新洲區文聯葉老師的帶領下,我見到了徐宗元。采訪就在鎮政府的會議室進行。沒有回避,沒有做作,眼前的老人鉛華洗盡,返璞返真。他說:

“14年前,鳳凰人均純收入917元;14年後,鳳凰人均純收入9395元。

“14年前,鳳凰鎮沒有自來水;14年後,鳳凰鎮家家戶戶都用上了自來水。

“14年前,鳳凰鎮是武漢市的‘十大貧困鄉’;14年後,鳳凰鎮一躍成為‘小康明星鎮’。

“14年前,鳳凰人自給自足,固步自封;14年後,鳳凰人立足規模,統籌協調,形成了發展一盤棋的戰略思路。

“14年前,鳳凰人生活既貧窮又落後;14年後,鳳凰人與城市接軌,幸福指數空前提高。

“14年前,鳳凰人為了生存都往外跑;14年後,鳳凰人為了發展越來越多地選擇家鄉。

“14年前,鳳凰人上街擺攤都嫌醜;14年後,鳳凰人不僅適應了在馬路邊擺地攤,而且學會了在網上虛擬空間做生意。

“14年,在曆史的長河中,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可是在人生中,卻是漫長的一段時光。

“我退休後的14年,是我追夢的14年。在這個美好的時代,我很難分清是鳳凰人的使命、責任和擔當中有我的夢想,還是我夢想中的使命、責任和擔當在激勵我奮起,從而成全了鳳凰人。”

徐宗元的這句話,讓我想起了莊周,想起了人生種種,真是感慨萬千。

他說:“我一直在追尋自己的夢想,我一定要讓鳳凰鎮外出謀生的壯年勞動力都回來,都能把夢想種植在祖輩留下來的這片土地上。”

的確,我們誰也無法否認:人的一生要做很多的夢,才能將漫長的人生煥發出燦爛而美好的光彩。尤其是人人都在尋找中國夢的時代,每個人的每個夢勢必都是這偉大時代中的一朵小浪花。但也正是這一朵一朵的小浪花,最終彙積成這個時代的潮頭。

我望著窗外那金燦燦的一望無垠的油菜花說:“一朵花開不是春天,隻有千萬朵花彙集到一起,才是春天。”

徐宗元幸福地說:“是嗎,我們的眼前就是春天,鳳凰人的春天。”

我向他行了個告別的軍禮,堅定地回答:“是的,這是鳳凰的春天,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春天。”

沒有穿軍裝的他還了一個依然標準的軍禮。他送我上車。汽車在盛大鋪陳的油菜花中駛出很遠很遠,我依然看到一個精神抖擻的老人,在花海中追逐著一個更遠處的夢想。

現在,我真正地理解了艾青的“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這句詩。

我向著遠去的鳳凰揮手,是向那片花海,也是向那片花海中的老人。而在我的內心,似乎正有一群釀造花蜜的使者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