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磨刀霍霍,時事辯論會“豔幟重張”(1 / 3)

程老漢把自己定位為“會議主持人”,目的是避免人拿我去跟董嘉耀、胡一虎那樣的猛男帥哥“節目主持人”做比較。

按北京電視台的規定,男子留長發、紮小辮的,不得做嘉賓上鏡。節目負責人劉笑梅將我的頭發用皮筋紮起,並命令我不許搖頭晃腦,隻準以正麵示人。

重張豔幟——《時事辯論會》

2003年1月份,鳳凰衛視董事局主席、行政總裁劉長樂決定,開辦一個辯論時事的節目,當年3月推出。

這事本來跟程鶴麟無關,當時劉老板指定劉春負責實施並監製這節目,鶴麟在會上聽了一耳朵,散會後就回福建過年了。

他們討論來討論去,眼看著預定的開播日期就要到了,主持人還沒找見。“程鶴麟上,去當辯論會的主持人”,當時我剛從福建過完年回到香港,聽到這個噩耗,簡直晴天霹靂。程老漢稟性憨厚一貫忠厚老實,不喜歡跟人爭辯,從來都是話不投機三句半,一件事情你愛咋想就咋想,我愛咋想你別管。讓我這樣的人主持一個專門抬杠的節目,這不是逼著老猴子裝小生嗎?可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拿了鳳凰的薪水,就得服從鳳凰的安排。

於是,多年沒穿西服的老程就穿上西服上場了,重新搗飭得人模狗樣,陳越小姐就是在這時說我“重張豔幟”。其實我1980年代末期主持的《新聞半小時》,是個新聞報道加評論的節目,每一句話都提前寫好,播出時念出來而已,而且是錄播,跟直播的辯論會完全不一回事。

但是,已經不容分說。

其實我最擔心的還不是我憨厚的稟性跟節目的抬杠特色不對路,我擔心的是我肚子裏沒料。我是學電視的,我的大學是北京廣播學院,我的專業是“新聞係攝影專業”,我最了解的是新聞類電視製作。我可以說我精通電視傳播,但我不通國際問題。我的國際時事知識是在看新聞稿時得到的,一知半解而已。最早的辯手梁文道也有這樣的擔憂,他研究的是文化問題,他說他這樣的人上辯論會去辯論時事政治,基本上是“空槍上陣”。

所以,在最初的時間裏,我一方麵要應付資訊台每天的管理工作,一方麵從早到晚研究當天的辯題,看大量的資料,惡補有關的知識。雖然在這個辯論會上,我每次隻有大約不到3分鍾的說話時間,但就為了這3分鍾,每天費掉我好幾個小時。就這樣還不夠,直播開始之前,我要灌自己幾口白酒,老話說,酒壯屍從人膽。我平時寡言少語,喝酒之後話很多,喝了酒主持節目不會冷場。但不能喝高了,喝高之後辯論會就不是辯論會了,是我老程的一言堂了。所以,我隻喝個三四分的樣子,然後就帶著酒味、壯著酒膽進入直播室,大喝一聲:“我是會議主持人程鶴麟”,宣布辯論會開始。程老漢把自己定位為“會議主持人”,目的是避免人拿我去跟董嘉耀、胡一虎那樣的猛男帥哥“節目主持人”做比較。

廣告也沒有。曾經有過,有一保青春的藥品(營養品?),做了5個月廣告,然後就開溜了,再沒回來。

所以我多次跟王院長提,把辯論會撤了算了,王院長就倆字:“不準”。王院長是鳳凰衛視管節目的執行副總裁,中文台台長,他不準撤,我們就得繼續操練。我也曾向劉老板提,說辯論會沒廣告啊,撤了拉倒,老板也是不允。老板說:“《時事辯論會》這個節目形態是正反兩方的辯論,它是多元化話語空間的具象表現,盡管它隻有兩個或者三個聲音,但是它強調不同,它最重要的是強調不同,這是很重要的。我們現在的媒體大部分是一個聲音,而我們強調不同。”(朱冰、畢蜂:《口述鳳凰》,作家出版社2000年版,第5頁。)

於是繼續開會。

《時事辯論會》的牛鬼蛇神(上)

做辯論會,最大的收獲是:認識了許多牛鬼蛇神,就是這些牛鬼蛇神撐起了辯論會的一片天。

牛得不得了的嘉賓,劉瀾昌、李稻葵、馬家輝、梁文道、劉寧榮、邱震海、何舟、王奔、紀碩鳴、程介南、黃煜、莊仲希、王英、郭瑩……

節目開播是在2003年3月3日,當時小布什磨刀霍霍,要對伊拉克下手,大家分析,薩達姆看來是逃不過這一劫了,那麼薩達姆會怎麼辦呢?第一期辯論的主題是:“薩達姆會辭職下台或流亡嗎?”嘉賓是馬家輝、郭瑩、譚誌強,他們都是辯論會早期的“基幹民兵”。馬家輝曾是“鏘鏘三人行”的嘉賓,報紙的編輯,也在大學授課;譚誌強是中葡混血的澳門人,政治學博士,當時是台灣一家報紙駐香港記者,香港記協副主席,平時就好跟人擺龍門陣,人稱“譚炮”;郭瑩是“海龜”,嫁給一德國佬,好像叫“不賴恩”啥的——那德國佬的普通話蠻好,我們一直想請他上辯論會,但他看了美國佬馬一龍的辯論,覺得普通話不如人家,堅決不上——我已經忘了第一次辯論會三位嘉賓誰是正方誰是反方,印象中,應該是馬家輝和郭瑩說薩達姆不會跟隨美國佬的節拍起舞,而譚誌強則堅持認為薩達姆隻有辭職下台流亡,才有可能逃掉一劫。如今看來,他們仨都有理。

第二天還是辯論的伊拉克問題,“人肉盾牌能否擋住美國的導彈”。辯論會早期的基幹民兵梁文道、早期是至今還是基幹民兵的劉寧榮這天出現了。劉寧榮也是一海龜,是我的福建老鄉,曾經在京港媒體任職,後來到美國讀博士,現在香港一所大學當老師,講傳播學之類的。初期的劉寧榮很擺譜,每次來參加辯論會都帶一美麗女助手,那美女是日本人,普通話隻能聽不會講,如果能講,我們肯定不會放過她,遲早哄她上辯論會。

鬼馬嘉賓,李煒、譚誌強、閻洪、俞偉峰、歐陽敬孝、林貢欽、康紹輝、胡野碧、趙茲……

辯論會開播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天天都是伊拉克問題,有觀眾調侃說這個辯論會是“聯合國安理會”——那時聯合國安理會備受伊拉克問題困擾,拿小布什和薩達姆都沒辦法。當時沒經驗沒把握,不敢辯論其他話題,特別是中國國內問題,怕犯了天條。到了3月20日,美國開打以後,幹脆打起“撞擊伊戰”旗號,並入資訊台全麵直播之中,連續三天每隔一二個小時直播辯論一陣。直到4月10日,辯論會才從伊戰的泥淖中拔出腿來,開始關注另一個戰場——“非典”戰場。那天的辯題是:“SARS恐懼是否過度?”當時香港人談“非典”色變,官員、名人、男女老少,人人戴口罩,還有的戴眼罩戴頭盔戴手套,包裹得嚴嚴實實,好像是在防備生化武器,采訪SARS的記者不用回報館上班,用電話或傳真發稿,企業不安排員工去內地出差,怕帶了“非典”回公司。整個香港像是鬼城,非常誇張。節目播出後,有香港立法會議員寫信給政府投訴我們,說這次辯論會把必要的防護措施說成是多餘的擔憂,誤導市民。劉慶東是鳳凰衛視負責處理這類事務的副總裁,他向香港特區政府做了答複,指出辯論會是正反兩方麵觀點都擺出來,當麵辯論,各說各的理,不存在誤導問題。

那天的嘉賓有邱震海、譚誌強,第三位是來自內地做學術交流的醫生蘇晶女士。蘇醫生是作為專業人員來評論香港的防護措施是否過度了,她隻在辯論會裏出現了這麼一次。那天是邱震海第二次上辯論會,他的第一次是4月9日,辯題是,“俄美可以成為夥伴嗎?”邱震海是德國海龜,政治學博士,對歐洲問題、日本問題都有深入的研究,他的時評文章常被楊錦麟《有報天天讀》引用。後來邱震海加盟鳳凰,主要工作是對時事政治發表即時的評論,但也讓他作為《網羅天下》的替補隊員,頂替休假的梁文道發表一些風雅之論。這時人們發現,原來邱震海也相當感性,硬邦邦的政治玩得,軟綿綿的風月也玩得。

辯論會開播一個月後,4月3日,後來大出風頭的鬼馬辯手李煒出現了。當天的辯題是,“美英會不會陷入越戰泥淖?”當時伊戰已經開戰兩周,美軍死亡49人,英軍死亡27人,加起來是76人,平均每周38人。這個數字當然不能跟越戰比,越戰中,美軍平均每周陣亡150人。不過,如果加上科技進步的係數,平均每周死亡38人,這個數字可能比越戰還嚴重。李煒跟美國佬馬一龍聯手,攻擊反戰分子梁文道關於美國已經陷入泥淖的論斷。李煒很認真,先觀摩了一二回辯論會的直播過程,然後才同意出手。每次上辯論會,他都會研究辯題好幾個小時(跟程老漢一樣),做好充分的準備。我想這可能就是李煒每次辯論嗓門特大搶話特快的原因。李煒做辯論會,越做越來勁。一來,他是個資本家,而且是個躺著睡覺都在賺錢的資本家,時間特多,可以全身心奉獻給辯論會;二來,他是個見過大世麵的海龜,走過幾十個國家,叫得上名字的外國城市到過幾百座,又會德語又會英語的,不管啥麼辯題,他都敢裝得好像是個專家,很有一點胸有成竹理直氣壯的勁頭。如今的李煒,已經是李煒老師了,除了在鳳凰衛視的各個節目中擔任嘉賓評論員,還無比熱情地忙著在鳳凰網上寫博客,一不小心還創造過一篇博文兩萬多點擊量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