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追憶隨洪學智訪美往事(1 / 3)

馬書銘

1986年10月11日至25日,洪學智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部長的身份訪問美國,這是中美兩軍後勤關係發展史上的一宗大事。此次訪問結束後,時任中國駐美大使韓敘同誌深有感觸地說:“洪部長這次訪美非常成功,美國防部給予高度評價,所到之處反映很好,其意義遠遠超出後勤範圍,對以後兩國和兩軍關係的發展將產生積極影響。”

在此次洪部長訪美活動中,我和總後司令部外事處張士言處長是隨訪的工作人員。按照分工,張處長負責組織聯絡工作,安排訪問活動,並兼任翻譯。我負責相關的資料工作,主要是作記錄,伴隨首長活動全過程。在洪部長百年誕辰之際,追憶隨洪部長出訪的日子,往事曆曆在目,感慨萬千。洪部長在出訪中展示的軍事、政治、經濟及外交工作的魅力、膽識和智慧,特別是他超群的膽略、決策能力和工作藝術,讓人稱頌,也讓我終生銘記。

明確意圖

洪部長在回憶錄中說,對美國訪問之所以獲得圓滿成功,一是軍委領導很重視,對出訪的任務作了重要指示,明確了出訪的目的和任務,起了把關定向的作用;二是在出訪前認真組織了學習,在政治、外事、業務等方麵做了充分準備;三是出訪的同誌團結一致,嚴格要求,自覺遵守外事紀律,在國外嚴格按組織規定辦事;四是我駐美使領館和武官處、常駐聯合國代表團給予大力支持和協助。隨同出訪的同誌都有切身體會,那就是訪問成功與否,以上原因固然都很重要,但起決定作用的是代表團團長這個主角。我認為,最關鍵的是洪部長的大智大勇和他對中央精神、鄧小平思想的深刻理解、準確把握和靈活運用,贏得了美方好感和積極合作,保證了訪問圓滿成功。

洪部長這次出訪,是中美軍事外交活動中的一個重要安排。同做其他工作一樣,領導要有明確意圖,並讓出訪的同誌都知道。洪部長在出訪前對代表團全體同誌說:我們出訪是經軍委批準的。這次出訪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學習美國的先進經驗和先進技術,加快我們的發展。搞軍隊現代化建設,就是要善於學習。後勤如何適應軍隊現代化的要求,是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後勤工作業務繁多,技術性強,是知識密集、技術密集的部門。我們現在的狀況是缺乏人才,缺乏知識,現代化程度很低,後勤裝備落後,大量是手工作業,特別是野戰條件下的供應、修理、救治、通信、防衛等方麵需要解決的問題很多,後勤學術理論研究也比較落後。對此,我們必須有清醒的認識,必須努力學習外國的先進經驗和技術,樹立起依靠科學技術加強後勤建設的思想。代表團成員有總後機關業務部的領導,有海空軍後勤部的領導,每個成員都要結合自己的業務實地學習美國先進的東西,要多看、多問。同時,要恰當地宣傳我們自己,包括獨立自主的對外政策,改革開放取得的成績等,但不講過頭話。

洪部長對這次出訪思路很清晰,要求很明確。從談話中可以看出,洪部長這次率團訪美的意圖就是學習他人先進經驗,加快發展自己,與鄧小平1979年出訪美國前說的“我們的方針是,盡快吸收國際先進經驗,引進資金和技術,加速我們的發展”的基本精神完全一致。代表團14名成員中,除3名外事部門的同誌外,其餘11人都是第一次出訪,且不懂英語,但都根據出訪意圖做了必要的準備。毫無疑問,這個出訪意圖的確立,為出訪獲得圓滿成功奠定了基礎。

曆史注定洪部長這次出訪充滿傳奇色彩。在我們訪問出發的當天,時任美國國防部長的溫伯格恰巧也來我國進行正式友好訪問。就在洪部長出發兩個小時前,總後接到國防部外事部門的通知:“溫伯格主動提出要求與洪部長會見。由於這次會見原接待方案上沒有安排,加之時間較緊,可見可不見,向洪部長報告,由首長決定。”洪部長接到報告後說:“見,馬上見。尊重客人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美德,對已經上門的客人怎麼能不見呢?”並讓機關工作人員先到機場辦理出境手續,他和代表團成員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溫伯格部長。

溫伯格對洪部長的會見很高興,一再表示感謝,並說他叮囑有關方麵和部門對接待洪部長的訪問作了安排,洪部長還有什麼要求可隨時提出,他一定給予滿足。洪部長說:“我們這次訪問貴國,主要是學習你們先進的管理、先進的技術,就是想多看一些地方。”洪部長此次雖然是禮節性會見,但他交給對方的出訪意圖是清楚的,也是坦誠的。我認為,洪部長在確立出訪意圖後,敏銳地抓住溫伯格要求會見的有利時機,當麵告知對方此次出訪的目的,獲得對方積極配合,這便為出訪成功創造了一個良好開端。

友好會見

1986年10月的美國,海洋氣候讓人感覺不錯,現代的城市也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而讓我感受更明顯的是美軍對洪部長的來訪接待非同一般。

美方對洪部長率團訪問很重視,接待安排周到,氣氛熱情友好。我代表團成員中有軍級以上幹部8名,而美方參加接待會見的相應級別的軍官和文職官員14名。其中,國防部部長、副部長和助理部長5名,上將4名、中將2名、少將3名。由於這是洪部長第一次率團訪美,美方也有求於我,開始的兩次會見雙方都比較謹慎。尤其是美方,致歡迎詞也是念稿子。這種呆板的局麵,很快就被洪部長的直率談吐和幽默所打破。

我記憶很深的是10月23日下午,洪部長同太平洋艦隊司令萊昂斯上將的會見。會見當時,我們還沒有坐下,萊昂斯就拉著洪部長的手說:“歡迎洪部長率代表團來我們艦隊訪問。你一路上的談話,韋德部長已經給我講了。你關於後勤工作的談話對我們很有用。我是搞海軍工作的,對後勤很少研究,要向洪部長學習。”爾後再請代表團隨意坐下。

洪部長:非常感謝司令的熱情接待。你是我這次認識的第八位將軍朋友了。明天還要同海斯上將見麵。後勤工作很重要。現代化戰爭需要現代化後勤來保障。現代戰爭已經沒有前方與後方、白天與黑夜之分了。後勤不能單純組織供應,還要指揮戰鬥。你們國防後勤局有6個補給中心,如何把中心的物資安安全全地送到前線作戰人員手中,是個大問題。現代戰爭雙方都把破壞對方的後勤作為取得戰爭勝利的重要手段,後勤要有抗擊破壞的能力,在戰鬥中組織保障。所以,我們提出要建設戰鬥化的後勤。

萊昂斯:在朝鮮戰場,我們對你們的後勤運輸線轟炸那麼長時間,也沒有阻止你們的供應。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洪部長:我是你們美國“空軍學校”畢業的。在朝鮮戰場上你們的空軍天天給我們上課,讓我們學到了不少東西,找到了對付的辦法。

萊昂斯:那歡迎你到我們這裏工作。

洪部長:我不能來。我還沒有拿到畢業證書哩。你們有先進裝備,先進技術,先進經驗,我還需繼續學習。